朝华在细雨中策马奔驰,雨水沾在发间额上,又顺着睫毛滴落下来。
一汀烟雨微冷,周遭山景如晕开在清水中的一笔黛色,越远越淡,淡薄且空濛。雨水洗刷在春枝又落入泥土,枝头翠色张了些许,不如初春时那般寡淡。微雨打叶之声在山林中细碎而绵密,余韵悠然;浅浅的涓流聚集在路边,顺地势一路往南,越远越发汇聚,越发浑浊。
疏疏落落的林子中有一间木屋。朝华上一次来的时候,木屋的主人还在王墓里焚香叩首,没有出来。
淮安王本名一个珣字,没有姓,亦没人知道他家乡何处,只知其成名的时候,公子无忌已雄踞北方近三十年有余。他每每率军南下,都被天命所阻:或因一场大雨,或因一场瘟疫,又或者恰好碰上了异常骁勇的颜参。颜参垂垂暮年尚能决胜千里之外,公子无忌虽心悦诚服,另一半的私心却也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悬其首于军前,令其英灵眼睁睁看着自己统战八方。是以当淮安王劝公子无忌杀一百奴隶以唤老天爷一口东风的时候,谁都不曾想到,这一口东风竟使得公年逾古稀的颜参因一口鱼刺而要了命。
后淮安王受封,公子无忌给了他一座集天地灵气的山脉以修王墓,而羌国的铁骑也由北方南下,一举荡平了六国。传闻淮安王于军前坐镇的时候一身铁索甲,驷马拉车,颇有神佛难挡之势。也有传闻曰淮安王珣之军队为阴间孤鬼编成,否则怎能在一夜之间将南国夷为平地,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子陵君被南国君主送给被公子无忌做人质的时候,淮安王早是个能止小孩夜啼的罗刹了。
南国国主在一个冬夜猝然长逝,子陵君连夜出逃,其门下死士将其送离羌国国境的时候,三十死士只留了四个——此四人后被封王拜相,却都没活过而立之年。一个年少落魄的皇子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凑齐一支军队,又是怎样以铁血手腕迫使其母家臣服,此间曲折已不可考,然子陵君率军围了羌国国都,迫其调转枪头仓皇北伐之事,却是史家与民间逸闻尤为津津乐道的一段。要怎说天命不可妄揣测。公子无忌与子陵君决战于琥珀川,双方大军压境之际,作为公子无忌的左膀右臂之淮安王却突然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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