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紫藤花盛开的夏季。晚饭后他们坐在前廊上等昆丁动身的时候到来,这当儿,暮色里充满了这种花的香气以及他父亲抽的雪茄的气味,而围廊下深远、蓬乱的草坪上,萤火虫轻盈而随意地飞过来又飘过去——五个月后,康普生先生的信将把这股香味、这股气味,从密西西比州越过新英格兰那迤长、铁一般硬的雪野带进昆丁在哈佛的起居室。那也是一个听人讲往事的日子——在一九〇九年听人讲陈年旧事,尽管大部分他都已经知道,因为他诞生在、而且仍然呼吸着一八三三年那个星期天早上教堂编钟在其中鸣响的同样的空气(而且,在每个星期天,甚至还能听到同一个尖塔中原来的三口钟里的一口所发出的声音,在那尖塔里,原来的鸽群的后代在高视阔步,在咕咕低叫,或是打着小圈子盘旋,好像柔和的夏季天空上的一摊摊颜色柔和的稀漆);——六月里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编钟鸣响着,平和,专横,也有点儿刺耳——各组声音和谐但音调不那么一致——这里有女士和儿童,有手里拿着遮阳伞和驱蝇掸子的黑人佣仆,甚至也有三四个男人(穿着箍裙的女士们在小男孩的微型毛葛礼服和小女孩裙子下露出了的有饰边的长裤之间走动着,女士们穿着不是在走而简直是在水上漂的时代的裙子)这时坐在霍尔斯顿旅社廊子上脚翘在栏杆上的另外那些男人抬眼一望,只见来了个陌生人。他们看到他时他已经穿过半个广场了,他骑了匹经过长途跋涉的沙毛栗色大马,人和牲口直像是凭空出世的,拖着疲累的步子进入到这明媚的安息日阳光下停了步——那张脸和那匹马是他们谁也从没见到过的,那姓名是他们谁也从没听说过的,还有来历和来意也是他们中有些人永远弄不清的。因此在接下去的四个星期里(杰弗生当时还是个村镇:有霍尔斯顿旅社、法院、六家商店、一个设有铁匠铺的车马大店、一家牲口贩子和小商贩经常光顾的酒店、三座教堂以及大约三十座民宅)这个陌生人的姓氏反复响起在生意场、休闲处以及民宅之间,就像希腊古典戏剧中歌咏队来来回回的对唱:萨德本。萨德本。萨德本。萨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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