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阳光很亮,村内却很阴暗。他被带进去时,茅草屋顶上压着小石头的“掘立小屋”与小屋之间,衣衫褴褛的大人和小孩以闪亮的家畜般的眼睛盯着这边看。
他误以为他们是信徒,脸颊上勉强挤出笑容,但无一人有反应。有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孩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行人前面,霎时,披头散发的母亲从后面连滚带爬地冲出来,单手挟起小孩,如狗般逃走。为了抗拒颤抖,司祭拼命地想着那一夜那个人从橄榄林被带到大祭司官邸的事。
司祭一走出村庄,突然有一道耀眼的亮光照射到额头。他感到眩晕,便停下脚步。后面的男子不知嘀咕了什么,推推他的身体。司祭勉强做出笑脸,说,让我休息一下吧!男子表情严肃,摇摇头。阳光照射的田里散布着稀粪的臭味,云雀快乐地歌唱着。不知名的大树在路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树叶发出清爽的声音。穿过田里的路逐渐变窄,一到后山就看到入山的一爿小洼地上,有用小树枝搭成的小屋。小屋的黑色影子清晰地落在黏土色的地面。四五个穿着农作服的男女双手被缚坐在地上。他们不知谈论些什么,看到一行人当中的司祭时,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
警吏们带着司祭从这些男女身旁经过,似乎任务已完成,露出笑容,开始闲聊起来,也没有特别警戒,好像不担心大家逃亡。司祭一坐下来,旁边的四五个男女就对他恭敬地点头打招呼。
他沉默了一阵子。一只苍蝇执拗地在脸旁飞来飞去,似乎想舔他从额头流下的汗水。耳听苍蝇的嗡嗡声,背上有温暖的阳光,他逐渐有一种快感产生。一时间,虽然他觉悟到自己终于被捕是无可动摇的事实,可是,四周是如此宁静,又让他产生这是否是错觉的疑惑。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想起“安息日”这个词。警吏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在面带微笑地闲谈。阳光明亮,照射洼地的草丛和用小树枝搭成的小屋。没想到长久以来,在恐惧与不安交杂的幻想中描绘的被捕日,竟是这般宁静,那时他有种不可言喻的不满——他甚至对自己无法像许多殉教者或基督那样成为悲剧的英雄而感到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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