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范老的话有时会前后矛盾。这里就是一例。他在前面提到,他与葛任谈话的时候,“没有第三人在场”;但这里却说,白医生照他的吩咐,“一直坐在旁边照应”。莫非白医生不算人?他算不算人,这里暂且不论。我想说的是,当时在场的除了白圣韬,还有范的助手丁奎。
1996年春天,在看过了“白圣韬的自述”以后,我几经周折,终于采访到了它的记录和整理者丁奎先生。在此之前,我对他的印象仅限于《葛任研究会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丁奎先生,已是风烛残年:双下巴,肿眼泡,目光涣散,面部肌肉松弛。在这次谈话中,他透露葛任的那部书稿《行走的影子》,是他奉范继槐之命烧掉的!
(当时参与谈话的)就阿拉(我们)三人呀。听不懂上海话?好,那我就讲普通话。就三个人,范、葛、我。还有一个医生,白医生。我们一边吃豆腐,一边交涉。葛不投降的呀。范讲,蒋介石给他几个议席,伊(他)听不进去的呀。几个,我忘了。伊讲了呀,只想休息,困觉(睡觉)是小休息,死是大休息。伊(他)想大休息。我现在也想大休息。唉,肝坏掉了,心也坏掉了,离死不远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到了这辰光(时候),我讲的都是真的。你勿要给别人乱讲,我死后你再讲。葛的书,是我烧掉的。我没看,一页也没看。凡事须听将令,是范令我烧掉的。土黄色的纸,厚厚的呀,像一部《新华字典》。范讲,烧它是为了保全伊的名节。不烧,麻烦就大了。什么麻烦?好多人都会知道,葛任没死,擦那(操他妈),要是那样,阿拉(我们)的行动就败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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