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个专栏的时候,阿尔巴尼亚趴在我的脚面上;三年之后我重回故乡,这只长毛狗很快认出了我。铜钱此刻也在楼下,他因为要拦下火车而遭到雷击,受了惊吓,两眼像吃了生肉一样血红。我父亲给他扎针,我母亲为他施了法术,科学和迷信并用后,他恢复了常人的肤色和眼神。傻子中的常人。他陈述雷击的感受时说,那是有人偷走了他的一条腿。可以想象一下,雷击的感觉在一瞬间如同消失,由充满导致的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摔倒在泥水里。毫无疑问,这是一系列巧合,在他放下石头准备让火车停下时,火车碰巧出了故障;在他准备逃跑时,一道闪电碰巧经过他脚后跟,但这个傻子以为是他弄坏了火车,以为闪电来袭是火车在向他报复。在我们这个刚通火车的地方,对一个没见过几次火车的人来说,火车可能具有的力量你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包括某种通灵似的力量。他的确是个傻子,小时候被猪踢坏了脑袋,他大我六岁。
有意思的地方不在铜钱是个傻子,也不在他拦火车和被雷击,而在,这个傻子想到世界去。街坊们为他这个想法笑了,个傻子,也想到世界去!但我呆立一旁,瞬间仿佛也遭了雷击——傻子也要到世界去!
请允许我说一说铜钱,我叫他哥。多少年里他都站在路边,要么被别人取笑,要么没有人理。冬天里他如果不去擦清水鼻涕,两只手在化冻之前都不会从棉袄的袖筒里拿出来;到了夏天,他总是把裤子一直提到胳肢窝,为了防止被别人扒下来。四岁被猪踢了以后,很多年里大人们都以从身后猛地褪下他的裤子为乐,直到有一天,他的裤子被住在西大街的兽医朱永久褪下来,吓哭了迎面走过来的两个年轻姑娘。那两个姑娘现在早成了中年妇女,孩子都快结婚生子了,但那时候她们还年轻,头一次看见男人两腿之间毛发峥嵘,像个黑色的鸟窝,当然,还有猛然壮大的男根,她们就哭了,捂着失去贞操的双眼跌跌撞撞地跑,差点撞上对面开过来的拖拉机。朱永久因此被在场的中老年妇女骂得狗血淋头。他也没想到铜钱突然之间成了男人,这个他妈的傻子啊,都长齐全了也不吱一声。现在朱永久得了肺癌,正托人向法院起诉西大街旁边的沿河风光带管委会的大楼,他说因为这栋十二层楼,拆迁、挖掘、施工建设,一年多里尘土飞扬,让他染上了肺癌。他们家饭桌上每天都能擦下的一层灰尘可以为证。再没有人从背后扒铜钱的裤子了,但他还是谨慎地一直提到腋下,他的裤子必须跟花街上的裁缝林婆婆定制,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穿如此之高的高腰裤。他依然习惯站在路边,漠然地看着来往的行人,但见到我,他就咧开嘴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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