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桂生主政省秦后,第一炮没咋打响,他知道全团都在笑话“薛娘娘”了。他在前边走,后边有人把兰花指甚至都快翘到他头顶上了。他也想改变少年时学旦角的那些动作习惯。可咋改,都已是手不随心,身不由己,索性也就随它去了。尤其是那些竞争团长、副团长的“政敌”,几乎快要到忽悠他倒台的时日了。虽然《狐仙劫》也有一些人喜爱着,但作为团长,又是重排导演,戏一推出,引起这么大争议,并且不是为剧本,而是为二度创作,他就不能不顶着巨大压力开始反思了。他突然觉得,也许忆秦娥是对的。这么多年,她以不变应万变,始终坚守着戏曲的基本程式与套路。这次受到普遍好评的,也恰恰是她死死持守的那一部分。当忆秦娥在纷纭的争议中,突然把心思又放到遍访老艺人上,一招一式,传承起那些“老掉牙”的“古董戏”时,他迅速意识到:忆秦娥对秦腔的许多感知,可能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虽然从表面看,她永远是最迟钝、最蠢笨、最不懂应变的那个人。
他在暗暗支持着忆秦娥的“复古”行动。并且也在根据忆秦娥的感觉,微调着省秦的“发展战略”。省秦从本质上讲,经历了老戏的十几年封杀后,始终没有补上传统这一课。正是因为唱戏的各种功底都不扎实,而使这个团队,在一有风吹草动时就会摇头晃脑,猴不自抑地变来变去。他觉得,要抓住戏曲回暖的机遇,得从忆秦娥身上做起。
当然,他最近又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不该把书画家石怀玉,引见给忆秦娥了。
他认识石怀玉还是在戏校学戏的时候。石怀玉整天背个画夹子,到戏校写生,画戏人。石怀玉人很聪明,说话风趣幽默,大家就都很喜欢他。石怀玉说他是在美院上过几天学的,后来主动退学了。他有一个理论,说你见八大山人、齐白石,谁是上过美院的?然后,他就满世界当自由画家去了。他只身到过撒哈拉大沙漠;到过俄罗斯最北端的切柳斯金角;还到过南非的好望角;南美大陆最南端的弗罗厄德角;再然后,他就一头钻进秦岭,好多年都没出来过。他这次出来,是准备办画展的。结果看了一场《狐仙劫》,就被忆秦娥迷住,连办画展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前后要薛桂生这个团长“为民做主”:说他要是得不到忆秦娥,这一生可能就毕了。不仅在书画上一事无成,甚至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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