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夫先生对马吕斯说过:“当然,我完全赞同政治观点。”那天他的确表达出他思想的真实状态。对所有政治见解,他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加区别而一概同意,只要让他清静就成,正如希腊人统称复仇女神为“美丽的、善良的、可爱的”欧墨尼得斯。马伯夫先生所持的政治观点,就是酷爱花木,尤其酷爱书籍。他跟所有人一样,也隶属一个“派”,须知在那年头,无派之人简直没法儿活;然而,他既不是保王派,也不是波拿巴派,既不是宪章派,也不是奥尔良派,更不是无政府派,他是书迷派。
世上有那么多青苔、芳草和绿树,可供观赏,有那么多对开本和三十二开本的书可供浏览,他不明白世人为什么要为宪章、民主、正统、君主制、共和制等空话而相互仇视呢。他特别注意自己别成为无用的人;拥有书籍并不妨碍他阅读,成为植物学家并不妨碍他侍弄园子。他认识彭迈西的时候,和上校之间就产生一种好感,上校如何培育花卉,他就如何培植果树。马伯夫先生用播种方式结出的梨,同圣日耳曼梨一样鲜美。如今非常出名的十月黄香李,同夏熟黄香李一样香甜,据说就是他通过杂交培育出来的一种。他去做弥撒,与其说出于虔诚,不如说出于温和的性情,也是因为他喜爱人的面孔,而厌恶人的声音。只有在教堂里,他才能看到人聚在一起而静默,感到自己应当择业,于是选中了教堂财产管理员的生涯。他从来没有像爱一个郁金香鳞茎那样爱任何女人,也从来没有像喜欢一个埃尔泽菲尔版本那样喜欢任何男人。他早已年过六旬,有一天忽然有人问他:“您一辈子就没有结过婚?”他回答:“我把这事忘了。”也有过这种情况,这种情况谁没有过呢?他说:“唉!当年我若是有钱!”他讲这话的时候,绝不会像吉诺曼老头儿那样,盯着看一个漂亮姑娘,而是欣赏一本古书。他独身生活,家中只有一个年老的女用人。他患轻度的手痛风,睡觉时僵硬的老手指在被里总弯曲着。他编写并出版了《科特雷地区植物志》,有彩色插图,书颇受好评,他拥有铜版,并且自己销售。每天总有两三个人来买书,到梅齐埃尔街敲他的家门。每年售书能有两千法郎的收入,差不多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虽说贫穷,他却凭借耐心、节俭和时间,得以收藏不少各种珍本。他出门腋下总夹着一本书,回来往往夹两本书。他住在楼下,有四间屋和一个小园子,家中唯一的装饰,就是镜框里装的植物标本和大师的版画。他一看见刀枪之类的兵器就不寒而栗。他一生也没有走到一尊大炮跟前,甚至到残废军人院也是如此。他的胃还过得去,满头白发,无论嘴里还是头脑里都没牙齿了,浑身总颤抖,说话带着庇卡底口音,笑起来像孩子,容易受惊吓,一副老绵羊的模样。他有一个当本堂神甫的兄弟,除此之外,在世人中只有一个常来往,名叫鲁瓦约尔,是在圣雅克门开书店的老先生。他还有一个梦想,将靛蓝植物移植到法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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