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年之前,学术会议就开始了最初的酝酿。
在一个多雨的春天,张末和曾山在学校的招待食堂举行了简朴的婚礼。她的父母未能出席这个冷清的仪式,只是写来了一封短短的贺信。母亲在信中这样写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尊重你的选择……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张末感到自己深陷在一片泥淖里。窗下的雨帘似乎将她和以往年月隔离开来,孤单和隐隐的忧戚一阵阵向她袭来。
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烦闷之色使曾山大为诧异。他从客人们的戏谑声中挣脱出来,走到她的身边,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问她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张末只是黯淡地冲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曾山的脖子上绑着一条俗艳的大红领带,脸上汗涔涔的,带着一种既不安又兴奋的神情。张末将他的手从肩上拿开,看了一眼他那粗短的手指,一度积满油泥的指甲如今被修剪得光秃秃的。这使她想起了童年时教她弹钢琴的那位音乐教师,想起了他写在圣诞卡片上的那句话:只要音乐还在继续,我们就永远不能说没有希望……
在散发着油烟气味的食堂里,她听不到门德尔松或者瓦格纳的音乐。她与音乐之间相隔的距离,正是眼下的现实与她的梦境存在的距离。
曾山的父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去世,他的母亲此刻也许正在西北的一个导弹发射中心画着设计图纸,因此,前来参加这个婚宴的客人除了贾兰坡夫妇之外,剩下的就是他在系里的几位同事:小说家宋子衿,老秦和他的斜眼妻子,工会主席……十几个人满满当当地挤了一桌。
他们的脸上泛着灰暗的青光,就像是窗外在雨中发芽的一排排杨树。他们照例谈论着哲学,中世纪意大利的修道院,圣徒自焚,斯宾诺莎和海德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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