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阳光下,赵龙觉得一切都虚恍如梦。晒场上空空荡荡的,四周的树篱下依旧残留着没有融化的积雪。他的目光不敢在那里过多停留,那两个瞎子似乎一直在晒场上晃来晃去。
他在子午镇上生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什么人关注到他的存在,此刻,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他背后偷偷地打量着他。尽管住在墨河岸边的那个郎中在为他仔细地搭完脉后告诉他:他的身体看不出任何病兆,看上去可以足足活到一百岁。但是,郎中的话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安慰,在镇子上空流过的各种风言之中,他感到自己的日子也许真的快要到头了。
他懒洋洋地走到墨河岸边,河面上漂浮着咔咔作响的冰块,汩汩流淌的水流漫过河坎下雪白的芦梢,漫过一片又一片枯荷,漫过他模糊不清的记忆。他沿着河堤慢慢朝村西走,他眺望着蜿蜒曲折的河道在远处和天空交接处飞翔的水鸟,感到了一种软绵绵的寂静。
三老倌的那些散布在河沿的店铺中飘来一股股潮湿的锯末的气息,他看见河流拐弯处的码头边,几个帮工正在阳光下将船上的棉纱一捆捆地卸下来。前些天,他从屋外回到家中,看见前院原先空着的一间间厢房中堆满了棉纱。
“你从哪里弄来了这些东西?”翠婶说。
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晌午的时候,三老倌让人运来的。”
“他家的棉纱堆到这里来干嘛?”
“他的那些店铺装不了。”
“这些厢房是养蚕用的,明年春天……”
“到时候再说吧。”父亲说。
现在,三老倌正坐在染布坊门前的栅栏围子边上晒太阳,他吸着水烟,看着码头上一个用棒槌浣纱的女人发愣。那些停泊在岸边的船只的帆篷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他的眼前又一次呈现出那个寂静的黄昏,那条装载着蚕茧的大船在宽阔的河面上越走越远……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闪电中显露的灰蒙蒙的天空。那个女人在马灯的光亮中赤裸的身体使他想起了柳柳躺在苇丛中的样子,以前,他常常在柳柳的脸上看到她的影子,甚至,当他聆听着那两枚鸡血色的手镯发出的声音,就能一下子看到她。现在,那个女人的形容像是一堵被刷上了石灰的墙壁,又像是水面上散开的涟漪,一切都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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