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清楚地记得那些花朵。那些粉红色、白色和杏黄色的小花从墙头的藤蔓上垂挂下来,盛开在篱笆的缝隙中,它们堆满在枣梨园和桔麓山梨树的枝头,簇拥在杏树、桃树的叶脉之中。
天空是那样的遥远,四月的阳光从屋顶明瓦的玻璃中照射进来,在那些排满窗前的花盆四周跳荡。我听见母亲的裙子在阁楼上窸窸窣窣地响着,震动着凝固的空气,一股阴郁气息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飘浮。
母亲斜靠在窗前,不时把目光投向窗外。院中的树木已经长出新枝,花瓣像雪片一样在风中无声无息地坠落,青青的野草在树荫中摇动。院子外面空空荡荡的,父亲还没有回来。
母亲说,那些萎黄的花儿像人一样可怜。她受不了它们开败时的样子。在我们来到麦村的最初几个月里,她纤细而敏感的嗅觉总是日复一日地经受着花香的折磨。那些花朵好像具备着某种生命,在她的梦中,它们排着长队,招摇着从妓馆和戏院潮湿的门洞里走出来,来到她的床头。
母亲告诉我,每采摘一朵晚茶花就要打碎一只瓷瓶。等到她用锄头将院中的这种野生的花儿全部除尽,我只能一个人悄悄地溜到河边的树丛里去观赏它。
我久久地注视着那些缠绕在树干上的蓝色的花朵——它们攀缘在青藤的枝条上,像茄花和蚕豆花一样瘦小、柔软,承担不了一只蜜蜂的重量。
我在想,当我躺在东驿村外的河边,在昏昏沉沉的寂静中等待死亡的时候,为什么会在眼前突然浮现出花儿的面容?我一遍遍地默念着她的名字,默念着她谦卑而温暖的笑容,我感到身体的疼痛慢慢消散了。
我想到,虽然我从未有勇气和她说过话,她的年龄几乎整整大我一倍,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那样地眷念着她——花儿一声不响地领着我,穿过她那间颓圮的院子。成群的蜜蜂在树丛中发出喧响,我们绕过一排排蜂箱,来到了她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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