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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一个下午,小六顺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坐在土坡上的楝树下。此时,已是初夏天气,楝树上开出一片淡蓝如烟的小花。
六顺总能看见那片田野,也总能看见在田野上拾田螺的何九。
田野很简单,尽是水田。水田间是水渠,水田里盛着蓝晶晶的、阴凉且又毫无动静的水。水面上有一些从田埂上垂挂下来的无言的草茎。田里的秧苗尚未发棵壮大,田野就绿得很单薄,很没有力气。还未被秧叶遮住的田水,泛着清静的水光。田野几乎是无声的,静止不动的。偶尔有一棵楝树在地头的田埂上孤立地长着,顶着几片轻柔的云彩,却更衬出田野的空疏和寂寞。
此刻,何九独自拥有着这片田野。他戴一顶破斗笠,背一只柳篓,在聚精会神地寻觅着田螺。
这地方的水里,生长着一种特殊品种的田螺:个很大,最大的比拳头还大;螺壳呈扁圆形,很坚硬,颜色与水牛角相似,色泽鲜亮,油光光的,仔细看,还有一些好看的金黄色暗纹;壳内螺肉饱满,并且特别鲜嫩。螺壳的漂亮,使许多城里人动心,弄一两颗放在玻璃柜中,权当一件小小的艺术品欣赏。
何九似乎每拾一颗这样的田螺,都有一丝欣喜。他微驼着背,在田埂上走,目光来回于田埂这边的田和田埂那边的渠。田里的田螺,有些他一眼就直接看到了,有些他先看到的只是它们从泥土上滑动过后留下的细辙。每逢这时,他的目光就随着那清晰而优美的细辙耐心而愉悦地追过去,有时要追出去丈把远,目光才能触摸到它们。这个时间里,他的眼睛总睁得很大。然后他用眼睛盯住它们,小心翼翼地把脚插到秧行里,一步一步走过去。将它们拾起后,他会顺手在清水里轻轻涮涮,再将它们丢进篓里。渠里的田螺总吸附在渠边水下的草茎上。细细的长长的草茎上,却硬有几只大大的田螺吸附着,颤颤悠悠,半隐半显,那形象煞是动人。每逢这时,他格外的耐心。他先在田埂上跪下,然后俯下身子,将手轻轻伸入水中,像捉一条游动的小鱼一样小心。他知道,若稍微一碰草茎,或使水受到震动,受惊的田螺就会立即收起身子,与草茎脱落开来,向水的深处急急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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