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天早上七点,鲍尼法斯沿着他纸厂的引水道踱来踱去;纸厂规模很大,水声使人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他等着一个二十九岁的诉讼代理人,六星期前才在安古兰末的初级法院登记,名叫比哀·柏蒂-格劳。
年轻的代理人被有钱的厂商约去谈话,当然不敢失约。长子戈安得同他打了招呼,问道:
“你在安古兰末念中学可是和大卫·赛夏同一个时期?”
“是的,先生,”柏蒂-格劳说着,凑着长子戈安得调整步伐。
“近来有来往吗?”
“他回来之后,我们至多碰上两回。这也是必然的,平时我不在事务所就在法院; 星期天和节日又得用功,想法进修,我是样样要靠自己的……”
长子戈安得点点头。
“我们见了面,大卫问起我的情形。我说我在博济哀念完法律,在奥利凡先生手下当首席帮办,希望有一天能盘进他的事务所……我跟吕西安·夏同比较熟,现在他改称吕庞泼莱,勾上了特·巴日东太太,变了大诗人,跟大卫·赛夏是郎舅。”
戈安得道:“你不妨去看看大卫,说你当了诉讼代理人,有事的话可以替他出力。”
年轻的代理人回答:“那使不得。”
“他从来没打过官司,没有相熟的代理人,为什么使不得?”长子戈安得回答,他借着绿眼镜做隐蔽,打量柏蒂-格劳。
比哀·柏蒂-格劳是乌莫镇上一个裁缝的儿子,过去受同学们轻视,心底里憋着一股怨气。不干不净,乌七八糟的面色,说明他害着长期的病,生活艰苦,睡眠不足,几乎经常心绪恶劣。用俗话来说,两句话就可以形容这个汉子,叫做又强横又尖刻。破嗓子同他生硬的脸色,憔悴的神气,说不出颜色的喜鹊眼,正好配合。据拿破仑的观察,喜鹊眼决不是老实人的相貌。他在圣·赫勒拿岛和拉斯-卡斯提到他的一个心腹,偷了他的钱被他赶走了,说道:“你瞧某人,明明是喜鹊眼,不知怎么我会长时间相信他的。”长子戈安得把那清瘦的起码代理人细细端详了一番,只见他一脸麻子,几根稀拉拉的头发,额角和头顶已经分不清界限,手插在腰里拿腔作势,不由得想道:“我正用得着这样的人。”柏蒂-格劳受尽轻侮,心里急煎煎的只想向上爬,虽然没有产业,胆敢出三万法郎盘进东家的事务所,指望攀一门亲事来拔清这笔债;并且按照惯例,他相信老东家会代他物色一个老婆,因为前任为自己着想,应当帮后任娶亲,保证他收回出盘事务所的代价。不过柏蒂-格劳最相信的还是他自己;他有些长处,在内地的确高人一等,而他主要的力量还是从怨恨来的。一个人越恨,干起事来越有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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