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又过完三个冬天。
三个冬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与这个故事相关的是:莫多家的两幢房子有一幢已经被没收了。这年春天——1965年的运动中,他家成为地主。加上最后一代那个名叫夺科的娃娃那双显得怪诞不祥的鱼眼,柯村人都说,这个家族命数已经尽了。一个家族的兴衰并不能在相信天命的人群中引起更多的感慨。
同时,另一个家族又开始他的兴盛过程。那个是和夺科同年的索南的家族。他父亲因为在平叛时给部队驮运过弹药和给养,成为人民公社的大队会计。其实,读者知道,这个漫长过程在三年前已经开始了,秋秋用一杆家传的老秤换取了一块猪脊梁上的肥肉。那个夜晚和这个夜晚一模一样,火塘里火苗显得快活而轻松。秋秋、夏佳和夺科的肠胃、嘴巴都涂满了猪油。屋里没有点灯,寡嫂、小叔子和侄儿的嘴唇都泛着油光,那是塘火映照成的。他们的脸反而深陷在黑暗中间。寡嫂肥厚的嘴唇吸引住了小叔子的目光,单单就那嘴唇的形状与质感而言,是颇为诱人的。因为滋润的猪油,秋秋没有像往常那样长吁短叹。而今天的墉火也是那样温柔地闪烁着。莫多家和索南家同时宰猪。猪崽是莫多家用一段西藏氆氇换来的。莫多家的猪刮烫得很不干净,是秋秋和小叔子共同劳作的结果。小叔子早在把猪刺死时就受到惊吓,煺毛时,秋秋拿刮子,他用瓢随着刮子浇淋滚水,手不断抖索,几次都把水浇到了寡嫂手上,他害怕秋秋斥骂,哆嗦得更厉害了。
而就隔着一道劈柴栅栏,索南家也在他们的新居——人民公社没收的地主财产——院子里杀猪。他们的院子里有许多熟手帮忙,猪烫得白白净净,肚腹已被切开,一大堆热气缭绕的肚肠摊开在一块竹席上。院子里的薄雪已经践踏得十分脏污了。还有许多汉族人在那里围观,这些人是这年春天迁到对岸的,是新建的伐木场的工人。因为河上没有桥,半年来,两岸的人都在好奇地互相观望。这天早上,他们被猪临终时嘹亮的叫声所吸引,小心翼翼地从冰封的河面上过来,脸上带着犹疑不定的神情进了村子,又慢慢踱进他们曾隔岸观望许久的,夏天里开着牛蒡、罂粟花,现在却冻得邦硬的院子。他们一律穿着蓝色工装,观看藏族人杀猪像观看祭祀一样,脸上显露出神秘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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