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和写有外文的封套一起对折着深藏在贴身的衣袋里。
我端坐在山脊上,看着夕阳把我的身影直投射到河滩中央。
我想象我用马靴敲打麂皮鞣制的靴筒,不顾会踏倒多少麦苗,走到锄草的若尔金木初面前,深吻她那勾人心魄的颈窝。只要她回报一个同样的吻,我就把这封信撕成碎屑,迎风撒开。
那天路上遇到的半月一趟的邮差交给我那封信。那阵子我们正在侍弄两匹被肚带磨破了皮肉的牲口。奥达转过脸来,我假装没有看出他眼中的询问,把没来得及看完的信塞进口袋。我的心止不住地狂跳,想回想一下信中的内容都不能够,脑子像一只翻过的牛胃,连一根草屑也抓不出来。手却仍能熟练地涂抹药水。涂完了,我注意到一抹晚云特别红艳,而整个长天因而显得特别空荡。奥达拍拍牲口背说:“去吧。”
我俩目送那两匹疲惫的驮马消失在灌木丛中。这一夜,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气氛感染了两个伙伴。阿措的额头上这时更堆满了皱纹,眼中却闪动着晶晶的亮光。平时,他的眼珠像绵羊眼睛一样灰暗,只有担心什么事情时,才这样难以抑制地兴奋。
穹达则煞有介事地仰起脸。一次又一次从我们露宿的杉树底下仰观天河。他说:“啊,啊……”这时要是有谁瞟他一眼,他就会马上说:“这事该观观星象了!”若是没人理会,他也只好作罢。十几年过去,这个做过几年小和尚的家伙总是这样,但叫人不禁要可怜的是:我们从来没见过有人求他以星象卜算任何一件事情。
我把手伸进怀中,想把那信掏出来念给同伴们听。
“我说……”我好容易才掀动了被唾液粘连的嘴唇。夜色也像一团鲜嫩的奶酪颤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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