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时代,大家对读书人的道德要求一般说来还是蛮高的。不过,如果一个人被视为名士,情形就变了,好像就有了某种行动的自由,别说出点格,就是荒唐一点,人们也以为当然。凡是名士,好像一齐约好了似的,大抵都将“特权”用在男女之事上,通过纵情声色、放浪形骸来展示自己的名士风范,所谓自古名士尽风流是也。不过,做名士的风流往往是牺牲掉仕途前程换来的,也就是说,大凡一个人被人看成名士,他也就甭打算出将入相、在政界官场一逞身手了。从这个角度说,做名士往往意味着某种无奈,不是文名大著而科场蹭蹬,就是别的什么原因断了上进的路,比如像明代的唐寅,一个好好的解元被莫名其妙的科场案搅了进去,从此再也别想考试做官。当然也有这样的事,人还没有踏入仕途就玩得过火了,文名与青楼薄幸之名一样大,大到了上达“圣听”的地步,比如宋朝的柳永,最后只好不再应考,做“奉旨填词柳三变”。
晚清的王闿运,属于仕途受到挫折,愤而化为名士中的一个人。王很早就中了举(二十六岁),踏入高级士人行列,虽然几次会试不售,也属正常。那个年月,科考连捷的跟黑天鹅一样稀少。他的霉运在于才华早露,而且上达中枢,为咸丰皇帝的智囊肃顺看上,收入帐下,成了大清智囊团的智囊。而咸丰恰属于那种气性过小、又偏偏赶上多灾多难的皇帝,太平军没有平,英法联军又打上门,两下夹攻,一口气没上来,窝囊死了。咸丰一死,肃顺一时大意,被肚皮争气、生下唯一皇子的叶赫那拉氏联合咸丰的兄弟恭亲王奕搞掉,跟着知遇的先皇去了。王闿运则从此被打上了“肃党”的烙印,不得超生。在中国就是这样,跟错人与站错队,对文人来说都是政治生涯中最致命的失招。王闿运站错了队,没有搭上小命已经属于皇恩浩荡了,要想出头,只好等西太后死掉。可是,偏偏这个对头命特长,活了又活,一直统治了四十多年。在这期间,王闿运就只好做名士了。除了传说他曾经劝说过曾国藩自立为帝之外,基本上没有参与过政治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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