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蠡
丝般的头发在腮边擦过,感到绒样的温柔。各人在避开各人的眼光,怕烛火映得双颊更红罢。
回家数天了,妻已不再做无谓的腼腆。在豆似的灯光下,我们是相熟了。
金漆的床前,垂着褪黄的绸帐。这帐曾证明我们结婚是有年了。灯是在帐里的。在外面看来,我们是两个黑黑的影。
“拉上窗帘吧。”妻说。
“怕谁,今晚又不是洞房。”
“但是我们还是初相识。”
“让我们行合卺的交拜礼吧。”
“燃上红烛呢。”
“换上新装呢。”
我们都笑了。真的。当我燃起红烛来说,“今后我们便永远地相爱吧”,心里便震颤起来。
丝般的头发在腮边擦过,感到绒样的温柔。各人在避开各人的眼光,怕烛火映得双颊更红罢。
“弟弟,我真的欢喜。”
“让我倚在你的胸前吧。”
“顽皮呢,孩子。”
“今后,我不去了。”
“去吧,做事,在年轻的时候。”
“刚相熟便分手了。”
“去了也落得安静。”
我在辨味这高洁的欢愉。红烛结了灯花。帐里是一片和平、谧穆。
窗帘并未拉上。
一九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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