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左右时害了疳疾,一张脸黄姜姜的,一出门身背后就有人喊“猴子猴子”。回过头去搜寻时,人家就咧着白牙齿向我发笑。扑拢去打吧,人多得很,装作不曾听见吧,那与本地人的品德不相称。我很羞愧,很生气。家中外祖母听从庸妇、挑水人、卖炭人与隔邻轿行老妇人出主意,于是轮流要我吃热灰里焙过的“偷油婆”、“使君子”,吞雷打枣子木的炭粉、黄纸符烧的灰渣,诸如此类药物,另外还逼我诱我吃了许多古怪东西。我虽然把这些很稀奇的丹方试了又试,蛔虫成绞成团地排出,病还是不得好,人还是不能够发胖。照习惯说来,凡为一切药物治不好的病,便同“命运”有关。家中有人想起了我的命运,当然不乐观。
关心我命运的父亲,有一天特别请了一个卖卜算命土医生来为我推算流年,想法禳解命根上的灾星。这算命人把我生辰干支排定后,就向我父亲建议:
“大人,少爷属双虎,命大,把少爷拜给一个吃四方饭的人作干儿子,每天要他吃习皮草蒸鸡肝,有半年包你病好。病不好,把我回生堂牌子甩了丢到长河潭里去!”
父亲既是个军人,毫不迟疑的回答说:
“好,就照你说的办。不用找别人,今天日子好,你留在这里喝酒,我们打了干亲家吧。”
两个爽快单纯的人既同在一处,我的“命运”便被他们派定了。
一个人若不明白我那地方的风俗,对于我父亲的慷慨处会觉得稀奇。其实这算命的当时若说:“大人,把少爷拜寄给城外碉堡旁大冬青树吧。”我父亲还是会照办的。一株树或一片古怪石头,收容三五十个干儿子,照本地风俗习惯,原是件极平常事情。且有人拜寄牛栏的或拜寄井水的,人神同处日子竟过得十分调和,毫无龃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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