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了“老鹰和小孩”酒吧。塞尔登和洛尔娜取笑我一杯啤酒喝了那么长时间。
“不能喝得更慢了……也许可以,也许可以喝得更慢。”洛尔娜模仿着魔术师低沉的、有点嘶哑的嗓音说道。
演出结束后,我们在拉万德的化妆室待了几分钟,但塞尔登最终没能说服他跟我们一起来。“哦对,这是那位年轻的怀疑者。”当塞尔登向他介绍我时,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接着当他得知我跟他一样是阿根廷人,便用一种听起来好久没有用过的西班牙语对我说:“魔法得以被很好地保护要归功于怀疑者。”他很疲惫,又用英语对我们说。他的表演时间越来越短,但骗不了他这把老骨头。“我离开牛津前咱俩得再谈谈,”他对门口的塞尔登说,“希望你在我借给你的书里能就你问我的问题找到什么。”
“你问了魔术师什么问题?他跟你说的是什么书?”洛尔娜满怀希望地问道。
啤酒似乎在她身上产生了一种恢复同志情谊的效果,我在她和塞尔髓碰杯时脸上的笑容中就已经察觉到了,我还想知道他们的友渲到底有多深。
“我把打击乐手之死的情况告诉他了,”塞尔登说,“是我在回想起克拉福德夫人之死的样子时脑中一时闪现的念头。”
“啊,是啊,”洛尔娜激动地说,“心灵感应师的那个案子。”
“那是皮特森调查的最有名的案件之一,”塞尔登转向我说,“克拉福德夫人之死是这样的,她是个老富婆,领导着当地一个招魂术团体。那年世界象棋冠军赛资格赛在牛津举行。一个印度的心灵感应师来到牛津,于是克拉福德夫妇就在他们的府邸组织了一个私人晚会,要进行一场远程心灵感应的试验。克拉福德夫妇家在夏镇,离你住的地方很近。心灵感应师待在福利桥,是在城的另一头。这个距离就是要创造某种记录。克拉福德夫人欣然提出当试验的第一个志愿者。经过一番隆重的仪式,印度心理感应师为她戴上一个头盔,让她坐在起居室中央,然后他离开房子到桥那里去。到了指定的时刻,所有的灯都被熄灭。头盔是带荧光的,在黑暗中闪着光芒,观众能看到克拉福德夫人的脸处在神秘的光环之中。三十秒钟过去了,突然间就听到一声恐怖的尖叫声,紧跟着一阵如同煎鸡蛋发出的噬嵫声。克拉德福先生再打开灯,发现老夫人已经死在了椅子上,头颅已完全烧焦,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作为嫌疑人,可怜的印度人被投进牢里,直到他最终澄清说那个头盔是完全无害的,只是一块布料上涂了荧光颜料,旨在营造出一种特殊效果,才算过关。他和其他人一样疑惑不解:他在许多国家,在各种天气情况下都表演过远程心灵感应,而那天的天气又特别晴朗。皮特森立刻把克拉福德先生看做怀疑对象。众所周知,他和一位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子有染,但是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证据来控告他,而且也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皮特森指控他只是基于一个原因:那天克拉福德夫人戴了被她称为‘盛装假发’的头饰,内含一个金属丝的小网。所有人都看到就在熄灯前,丈夫深情地吻了妻子。皮特森认为就是在那一刻他将一根电线接到了假发上想要电死她,后来又借口帮助她的时候把电线拿开。这并非不可能,但是正如在之后的审判过程中所证实的那样,这么做是相当困难的。克拉福德的律师则持相反的不同解释,这个解释很简单,但说得很精彩:如果你看一下地图,你会看到在夏镇和福利桥的中间刚好是正在举行象棋冠军赛预选赛的剧场。就在死亡发生的时刻,差不多有一百位棋手正聚精会神地在棋盘上厮杀。辩方坚持认为由心灵感应师释放出来的脑能量在穿越剧场时,因加上了棋局间汇聚的能量而突然增强了,因而像龙卷风一般袭击了夏镇……总之;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开始只是一阵无害的脑波,结果却产生了闪电般的力量而电死了克拉福德夫人。对克拉福德的审判将牛津分成了两大阵营。辩方将大群大群自称能洞察别人思想的人和号称超自然现象专家传召到法庭上作证,可以想象,他们用常见的伪科学术语,搬出种种荒唐的解释来支持律师辩护的理论。奇怪的是,这种理论越疯狂。陪审团以及全城居民,似乎越容易相信。当时我刚刚开始关于推理美学的研究,并且对于某个诱人的念头所能具备的说服力深深着迷。也许可以这么说,的确,陪审团是由那些未必经过科学思维训练的人组成的,他们更习惯于相信星座、《易经》或者塔罗牌,而不是去怀疑灵学大师或者心灵感应师。但有趣的是,全城的人都接受律师的这个想法,愿意相信它,而且这并非由于非理性主义,而是依赖于所谓科学理由的。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场在合理范畴内的战斗,而关于棋手的说法,比起在假发上通电线的说法来显得更诱人,或者用画家的活说,就是更有创造力。正当一切似乎都在朝克拉福德有利的方向发展时,《牛津时报》刊登了一封女读者的来信,她叫洛尔娜·克莱格,是个超级侦探小说迷,塞尔登说着将他的酒杯朝洛尔娜的方向指去:两人都笑了,似乎分享了一个老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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