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把钱全押在黑牌上,吉勒姆望向咖啡屋窗外,一面想着:你在这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你的妻子,你还没出世的孩子。然后等待着,一小时又一小时,等着庄家旋转赌轮。
他早已见识过柏林,当时这里还是冷战世界的首都,当时从东到西的每一个交会点,都陷入重大外科手术式行动的紧张状态。他还记得,在像这样的夜晚,大批柏林警察和盟军士兵常群集在弧光灯下,跺着脚,咒骂寒夜,烦躁地把来复枪在两肩换来换去,呼出的白色雾气,喷到彼此脸上。他还记得,坦克车蓄势待发,发动机轰隆隆地保持运转,枪管挑选着另一边的目标,虚张声势。他还记得,突如其来的警报悲鸣,军警冲向伯诺尔街或有人企图逃跑的其他地方。他还记得,消防队的云梯升起,命令说回击;命令说不要,死者,有些是情报员。但今夜之后,他只会记得像这样的夜晚:如此阴暗,让你想要带只手电筒上街;如此沉寂,让你可以听见河对岸来复枪扣上扳机的声音。
“他会用什么掩护?”他问。
隔着小小的塑料桌,史迈利坐在他对面,手里握着一杯凉掉的咖啡。在外套里,他看起来非常小。
“朴素的东西。”史迈利说,“适合的东西。渡河来的,大多是领养老金的老人,我猜。”他抽着吉勒姆的烟,注意力似乎全在烟上。
“领养老金的人干吗来这里?”吉勒姆问。
“有些来工作,有些来探亲。恐怕我没仔细问。”
吉勒姆还是不太满意。
“我们领养老金的人不想让人知道内情。”史迈利卖弄幽默地加上一句,但不太成功。
“你告诉我了。”吉勒姆说。
咖啡馆位于土耳其区,因为在现今的西柏林,土耳其人是最穷困的白人,这里的地产因靠近围墙,所以最糟,也最便宜。史迈利和吉勒姆是仅见的两名外国人。在一张长桌上,坐了一家土耳其人,嚼着无味的面包,喝着咖啡和可口可乐。孩子们头发修短,有着难民般困惑的大眼睛。老旧的录音机里传来伊斯兰音乐。硬纸板搭成的伊斯兰式拱形门廊,垂下一条条塑料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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