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索伦托度过的几天很惬意,也非常平静。我领略过这种恬适、这种幸福吗?此后还会尝到同样的恬适和幸福吗?……我厮守在玛丝琳的身边,考虑自己少了,照顾她多了,觉得跟她交谈很有兴味,而前些日子我却乐于缄默。
我认为我们的游荡生活能够令我心满意足,但我觉察出她尽管也优哉游哉,却把这种生活看作临时状况。起初我不免惊异,然而不久就看到这种生活过于闲逸。它持续一段时间犹可,因为我的身体终于在舒闲中康复,但是赋闲之余,我第一次萌生了工作的愿望。我认真谈起回家的事,看她喜悦的神情便明白,她早就有这种念头了。
然而,我重新开始思考的历史上的几个课题,却没有引起我早先那种兴趣。我对你们说过,自从患病之后,我觉得抽象而枯燥地了解古代毫无用处。诚然,我以前从事语史学研究,譬如,力图说明哥特语对拉丁语变异所起的作用,忽视并且不了解提奥多里克、卡西奥多鲁斯和阿玛拉松莎等形象,及其令人赞叹的激情,只是钻研他们生活的符号和渣滓。可现在,还是这些符号,还是全部语史学,在我看来却不过是一种门径,以便深入了解在我面前显现的蛮族的伟大与高尚。我决定进一步研究那个时期,在一段时间内,集中考查哥特帝国的末年,并且趁我们旅行之机,下一程到它灭亡的舞台——拉文纳去看看。
不过,老实说,最吸引我的,还是少年国王阿塔拉里克的形象。在我的想象中,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暗中受哥特人的怂恿,起来同他母后阿玛拉松莎分庭抗礼,如同马摆脱鞍辔的束缚一般抛弃文化,反对他所受的拉丁文明的教育,鄙视过于明智的老卡西奥多鲁斯的社会,偏爱未曾教化的哥特人社会,趁着锦瑟年华,性情粗犷,过了几年放荡不羁的生活,慢慢完全腐化堕落,十八岁便夭折了。我在这种追求更加野蛮古朴状况的可悲冲动中,发现了玛丝琳含笑称为“我的危机”的东西。既然身体不存在问题了,我至少把思想用上,以求得一种满足,而且在阿塔拉里克暴卒一事中,我极力想引出一条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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