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的健康不但一点没有恢复,反倒眼看着一天天坏下去。那时,我苍白得象个死人,瘦得象副骷髅,脉搏跳得很厉害,心跳的次数也更加频繁,并且经常感到呼吸困难。我甚至衰弱到连动一动都觉得很吃力,走快点就喘不过气来,一低头就发晕,连最轻的东西也搬不动;象我这样一个好动的人,身体竞坏到什么也干不了,真是最大的苦恼。无疑,所有这些情况在很大程度上是搀杂有神经过敏的原因。神经过敏症乃是幸福的人常得的一种病,这也正是我的病:我常常无缘无故地流泪,树叶的沙沙声或一只鸟的叫声往往会把我吓一大跳,在安适的宁静生活中情绪也不平静。所有这一切都表明我对舒适生活的厌倦心情,使我多愁善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们生来本不是为了在世上享受幸福的;灵魂与肉体,如果不是二者同时在受苦,其中必有一个在受苦,这一个的良好状态差不多总会对那一个有所不利。当我能够愉快地享受人生乐趣的时候,我那日益衰弱的身体却不允许我享受,而且谁也说不出我的疾病的真正原因所在。后来,虽然我已届晚年,并且患有真正严重的疾病,我的身体却好象恢复了它原有的力量,以便更好地经受自己的种种灾难。现在,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这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正受着各种病痛的折磨,身体已经衰弱不堪,我却觉得在我这受苦的晚年,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倒比在真正幸福的青春时代更有活力和更为充沛。
最后,由于看书的时候读了一点生理学,我开始对解剖学发生了兴趣。我不断地在琢磨构成我这部机器的那许许多多零件,琢磨它们的机能和活动,经常预感身上的某个地方就要出现什么毛病。因此,使我感到惊奇的并不是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半死不活,而是为什么我居然还能活着。我每读到一种疾病时,就认为这里所说的正是我的病。我深信,即使我本来没有什么病,研究了这门不幸的学问,我也会成为一个病人的。由于我在每一种病症中都发现有和我的病相同的症状,我就认为自己什么病都有。除此以外,我又得了一种我原以为自己没有的更为严重的病,那就是:治病癖;凡是读医书的人,都难免有这种病。由于我不断研究、思考、比较,我竟认为我的病痛的根源是由于我心上长了一个肉瘤,看来萨洛蒙对我的这个想法感到很惊讶。照理说,我应该根据这种想法,把我以前所下的决心坚持下去。可是我没有这样作,反而用尽一切心思想把我心上长的这个肉瘤治好,并决定马上进行这种异想天开的治疗。过去,当阿奈到蒙佩利埃去参观植物园和探望该园总技师索瓦热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费兹先生曾治好过这样一个肉瘤。妈妈想起了这件事,并把经过情况告诉了我,这就足以激发我去找费兹先生治疗的愿望了。由于治病心切,我也有了做这次旅行的勇气和力量,从日内瓦带来的那笔款子正可以用来给我做路费。妈妈不但没有劝阻我,反而鼓励我这样做,于是我就动身到蒙佩利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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