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的那个冬天真冷,是一种阴湿的能渗到人骨头缝里的冷。虽然看不到飘飞的大雪和满地冰霜,但阴冷确凿地充斥了监狱高墙内的每一寸空间,它带来的战栗和不安总也挣脱不掉。因此,季伯舜牢牢记住了那个冬天。
在那个冬天里,季伯舜披着一条深灰色满是血污的破线毯,呆呆地坐在牢房门口的铺板上,如同一截连根拔起的枯树墩。身上很痛,脸孔肿胀了许多,右手的食指也骨折了,是原来同牢的刑事犯们在牢头的指使下干的。他们根据牢里不成文的规矩,问季伯舜要孝敬钱,季伯舜没有,季伯舜向他们宣讲革命道理,那些人就打他。后来,季伯舜不得不向监狱当局提出抗议,狱方才把他调到了这间狭小阴暗的三人牢房里。刚来时,牢房里关了两个人,一个是死囚,带着重镣,第二天就被押赴刑场枪毙了,死者叫什么名字,季伯舜一直都不知道。另一个是知道的,叫钱奋启,四十余岁,是上海的一个中学教师,共产党员,被判了十五年。钱奋启这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有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面孔同狱为伴,季伯舜不用再担心挨打、受欺负了,才有了平安度过这段牢狱生涯的可能性。
然而,避开了大牢房刑事犯热辣辣的拳脚,寒冷便一阵阵袭来了。不知咋的,季伯舜总觉着这三人牢房比那间关了二十五人的大牢房要冷得多。那间大牢房门冲正南,尽管有走廊的阻隔,同样射不进一线阳光,却不像这间朝北的小牢房这么阴。晒不到太阳,能看到白灿灿的阳光也会生出温暖来,更何况人多也会增加些暖意。
寒冷带来了更多的忧愤。那天,季伯舜把披在身上的线毯紧紧裹着,愤愤地想:万没料到,底层民众会如此愚昧,不是挨了这许多拳脚,他真不敢相信这严酷的事实。说良心话,对大牢房里关押的那些窃贼、强盗、刑事犯们,他原是充满同情的,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季伯舜认为他们是不堪社会的压迫、剥削,才铤而走险的。他并不认为他们是犯人,就像他从不认为自己是犯人一样。而他们却打了他,打了一个为他们的利益而拼搏奋斗的忠诚的战士,这是叫人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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