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一个崩溃的傍晚,许多年过去后,玉环还记得那个傍晚的景象。是在一列火车上,火车在时而爆响的冷枪声中开开停停,夕阳的余辉映红了整节车厢,空气中弥漫着搅拌奶粉时的甜腥味。甜腥味原本很好闻,可因伙夫老张头的缘故就变得油腻腻、脏兮兮、且带上汗酸味了。那个傍晚,玉环眼见着老张头撸着汗津津的胳膊在一只大铁桶里搅奶粉,汗珠子直往桶里滴。玉环想让父亲干涉一下,终于没敢。父亲在撤退途中依旧很忙,和汤副旅长并身边的军官们在看地图,谈战情,直到开晚饭时才闲下来。
晚饭照例是奶汤子和霉煎饼。自打队伍撤出徐州,车上的人除了奶汤子、煎饼,再无甚可吃的了。情况很不好,车一停下总有几具尸体掀下去,有伤重死的,也有饿死的——许多当兵的弟兄连霉煎饼也吃不到。到这份上了,父亲和汤副旅长还保持着应有的镇静。他们以为前方的溪河火车站还在自己人手中,以为过了溪河崩溃的势头就会得到遏止。父亲在开饭前指着地图对汤副旅长和那帮军官说过,到了溪河就有办法,他要在火车站下车,给大帅发个电报,要汤副旅长和岳大江团长随车前行,把弟兄们的家眷和车上的辎重送到后方安全区域。父亲和汤副旅长没料到战局会突然逆转,前方的火车站会是他们独立旅最后的墓地。
父亲伴着轰然作响的枪声步入死亡。
在最后的旅程上,父亲是安详的。玉环坐在父亲身边,和父亲共用一个大茶碗喝奶,就像在家中一样。母亲和弟弟也在父亲身边,他们合用一个饭盒在对过喝。弟弟吸溜着鼻子,把奶灌得顺着脖子和肚皮往地下滴。母亲一边给弟弟擦脖子下的奶,一边不停地咳着,引得汤副旅长的太太老往这边看。父亲见弟弟喝得欢畅,只喝了几口便不喝了,要弟弟把余下的奶都喝完。父亲只嚼煎饼,碎屑不断地落到他曲起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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