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护眼睛的纱布层层掀开,她勉力睁眼往四周瞧。影影绰绰,宫室帘幕,满室人影,说话声,仿佛都是在轻风中摇曳,那样的不真切,像是隔着千山万山,自己只在彼岸看花。
“珍珠,看得见吗,看得见我么?”李俶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别过头,明明近在咫尺,身影却模糊不定,惟有他眼中血丝炽起,叫她心中焦痛。长孙鄂话中有喜:“好,夫人看得见了。夫人且别着急,现在看不清实属正常,你且合上双目,歇息片刻,再试试看!”李俶拉过她的手,也柔声道:“对,珍珠,不急,不急。”
沈珍珠依言又合上眼,良久才慢慢睁开眼。
李俶面容极为憔悴疲惫,但坚毅镇静之气毫未溃散,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和坚定,似是随时可在她虚弱倒下时,稳稳地一把将她扶起。“不,俶,这一生,我不会只让你搀扶。”她在心底默默说,经过这样的腥风血雨,以红蕊、慕容林致的性命和一生荣辱,换得她的平安无恙,此身非昨,她已脱胎换骨,再不会予人可乘之机,让自己轻易被击中打倒。
安庆绪在收捡针灸盒,那么一个对万事都不在乎的人,眼中仿佛也有着焦灼。他是在怀疑自己的施针手法,还是怀疑其师的医术?不过,若是他再为人施针,也像这三日以来的手颤心抖,怕是无法承继长孙鄂的衣钵,将其医术扬名诸世。
默延啜,这创下不世功业的一代汗王,竟然如此年轻。他英伟挺拔,瞳色深邃下陷的双目,挺直的鼻梁,面色白中泛青,充满慑人魅力。叶护尚不及他肩高,这个少年碧深眸中已透出犀利而冷静的光芒,沈珍珠心中莫名一跳,宛觉自己从叶护身上看到了少年的安庆绪,一种不安慢慢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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