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台阶上,放下手提箱,摸索着钥匙。把门打开时,他回想起蒙特是如何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那两只颜色极淡的蓝眼睛审慎而笃定。想到蒙特是戴尔特的学生,就感觉古怪。蒙特延续着训练有素的佣兵那种稳定性——有效率,有目标,有局限。他的技法没有什么是原创的:无论在哪方面他都对导师亦步亦趋。这就好比说,戴尔特极具才情与富于想像的招数已被压缩成一本手册,蒙特用心去学习,能添加的只有他自己那些暴行的成色。
史迈利谨慎地不留转寄地址,于是门垫上摞了一堆信件。他把它们拾起来,放到门厅的桌子上,把房里的门全都打开,然后他眯着眼睛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看到自己脸上挂着一副疑惑、迷失的神情。房子对他而言变陌生了,又冷又臭。他慢慢地从一个房间挪到另一个房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变得何等虚空。
他寻找火柴去点煤气取暖炉,但一根也找不到。他坐在会客厅的扶手椅上,眼光流连于书架以及自己在旅途中收集回来的零星物件上。从安恩离开他的时候开始,他努力地将她所有的痕迹清除掉。他甚至把她的书给扔了。但渐渐地,他允许自己为一些连接二人生活的遗留象征寻找托词,比如密友所送的结婚礼物意义非凡,不好拿掉。其中有一样是彼得·吉勒姆送的华多式素描,还有一样是斯蒂德·阿斯普雷送的德累斯顿群塑。
他从椅子上起身,往角落那个放着群塑的小橱走去。他喜欢欣赏这些塑像的美感,一个小小的洛可可式妓女穿着牧羊女的衣服,手伸向那个可爱的情人,小脸却把目光投射在另一人身上。他在这尊精巧完美的工艺品前感觉相形见绌,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震惊众人地抱得美人归时站在安恩面前的触动一样。不知怎地,这些小塑像能够使他得到宽慰:指望安恩忠贞不二就跟把这小牧羊女保存在玻璃盒子里一样枉费心机。斯蒂德·阿斯普雷战前在德累斯顿买了这组塑像,那可是他收藏品中的珍品,但他却拱手割爱。也许他猜测终有一天,史迈利或许能用得上它们传递出来的简单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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