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企弓已经是个七十开外年纪、戴着满头白发,拖着一把美髯的老官僚了。他的同僚给他加上一个徽号,称之为“美髯公”。做官的人唯恐爵位不高,官衔不多。耶律淳即位之初,已拜他为燕国公,现在他又得了这个恭维性的称号,成为双料公爵。按理来说,他应当是十分满意的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他的美髯、他的皓发、他的年纪都不能遏止他的与年俱增的功名心、嗜进心,可以说这个人一生中唯一的本领、唯一的欲望、唯一的嗜好就是做官。按照资格,在天祚帝的政府中,他已经是爵高望重、首屈一指的南面官。到了耶律淳、萧皇后的政府中,他又进一步加官晋爵,仍然保持着很高的地位。但是李处温以拥戴之功,在名义和实权两方面都居他之上。李处温门第虽尊,职位却一向比他低得多,让这个宦场上的后生小子凌躐于他的头顶上,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只好怪自己没有养下一个好儿子博得皇后的欢心,让这股裙带风连儿子带老子一齐送上青云。当萧皇后“辞庙哭灵”,向他们诀别之际,他又恨自己没有当上蕃汉兵马都元帅,手里没有兵力,不能把皇后扣留起来,当作一件奇货卖给大金皇帝。
他们这样一种类型的官僚是每个封建朝廷中的主要构成者,是庙堂之上的必要的点缀品。只要爬到这个地位,他们的思想意识、言语行动就会不知不觉地纳入这种轨道。他们具有典型的意义。在当时的辽、宋、夏各朝廷中都不缺少这一类官僚。
他们追求的目标是明确的,到了必要的时候,使用的手段也可以是肆无忌惮的,一切都为了做官、升官。但在表面上,却要装得体容有度,道貌岸然。道貌就是他们的保护色。他们永远不会满足于既得利益,与道貌岸然的外表截然相反,在内心中常常是怨天尤人的。在辽政府中,他怨恨李处温父子,怨恨耶律大石。投降了大金以后,他又妒忌地发现在迎降诸人中,只有刘彦宗眼明手快,处处抢了他的先着,每每受到大金皇帝的青睐。而他自己很请楚,在大金皇帝心目中不过是一枚老朽无用之物,只是利用他的童颜鹤发、美髯长须,在朝堂上摆摆样子而已。而在新创的大金皇朝中,朝堂集会也是无足轻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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