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师师所料,第二天傍晚,官家果然跨着骏骡“鹁鹆青”,轻骑减从地来到师师家里。
从宫苑侧门到镇安坊李家有一道长达三里半的宽阔的夹墙。名义上是为拱卫宫殿的禁卫军建造宿舍而砌的。夹墙砌好了七、八年,宿舍却一间也没有动工,后来索性造到别处去了,于是这道夹墙就成为官家到镇安坊微行的绝对安全和完全保密的专用孔道。但是官家只能有限度地使用它,因为根据他们之间的默契,官家要来访问,必须事前取得她的许可,而师师也不是每次都同意他的访问的。官家只取得百分之四十九的自由微行权。
今天官家破坏成约,突如其来。为了填补这个缺口,他特地携来一副围棋子相赠,作为借口。他刚走上醉杏楼时,像平时一样洒脱地吟了一句自己的诗:“忘忧清乐在枰棋”(他曾命令待诏的棋手们编了一部围棋谱,自己题诗作序,这部棋谱就名为《忘忧清乐集》。不知道是先有了这个书名才题这句诗的,还是书以诗名),然后抱歉地说:
“今天朕替师师带来的这副棋子,是当代高手玉工高韫玉化了一年多工夫,细细辗成,贡为御玩的。棋子温润匀净,实在难得。朕今天才得了,心里喜欢,等不得派人来打招呼,就径自携来了。师师可莫见怪!”
师师谢了官家的厚赐,不无带点委屈的口气回答:
“官家今夜突然赐临,使臣妾莫测所以,惊讶万分。这个可是只此一遭,下不为例的。”
“当得,当得!只此一遭,也就够了,朕今后决不食言。师师尽可放心。”
这“只此一遭”四个字下得非常突兀,难道他有什么把握在一次谈话中就可以达到目的了吗?她倒不相信起来。有人干着很有把握的事情,故意把话说得很婉转,很谦逊,有人正在进行毫无把握的事情,却故意说得很响亮,表示自信。他对于今天要干的事情到底有几分把握呢,师师用着充满了疑问的眼光咄咄逼人地一直看进到他的眼睛中去。他果然不敢正面回答她的疑问,只好暂时避开她的眼锋。师师且不理会这个,先欣赏这副棋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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