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过种种光亮和阴影所形成的装饰,把车开到塞耶街十四号门前,一个阴沉的小男孩拿着钥匙和加斯东的一封短信迎上前来,加斯东替我们租好了这幢房子。我的洛对她的新环境连一眼也不看,毫不在意地凭着本能打开了收音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躺下,接着用同样不以为意的准确的方式把手伸进上面放着台灯的桌子下面的架子,捞到一批旧杂志。
只要能把我的洛丽塔关在一个地方,我对住在何处实在并不在意;但是,我想在和捉摸不透的加斯东的通信中,我曾经模模糊糊地设想到一幢砖墙上爬满常春藤的房子。实际上,这个地方令人沮丧地跟黑兹家很像(相距不过四百英里),也是那种同样暗淡的灰色木板房子,上面是木瓦屋顶,还有晦暗的绿色斜纹布遮篷;房间比黑兹家的小一些,室内的陈设布置也比黑兹家更加舒适些,但安排的次序却几乎完全一样。不过我的书房却大多了,从地板到天花板排列着大约两千册左右的化学书籍。我的房东在比尔兹利学院教化学(眼下这一年正在休假)。
比尔兹利女子学校是一所收费昂贵的私立走读学校,供应学生午餐,还有一座令人向往的体育馆。我原来希望这所学校在锻炼所有这些年轻人的身体的同时,也对她们的智力提供一种正规的教育。加斯东·戈丹对美国habitus的判断难得正确,他曾经提醒我说这所学校很可能会是一所,正如他带着一个外国人对这类事情的喜好所说的,“不教姑娘们好好拼单词,只教她们好好散发香味儿”的那种学校。我想她们连这点也没有做到。
我初次和女校长普拉特会面时,她夸赞我的孩子的“好看的蓝眼睛”(蓝的!洛丽塔!)以及我跟那位“法国天才人物”(天才人物!加斯东!)的友谊——接着在把洛莉交给一位科尔莫兰特小姐后,她皱起眉头,露出一种recueillement的神情,说道:“我们所关心的,亨伯德先生,倒不是让我们的学生成为书呆子,或者能够滔滔不绝地背出谁也记不住的欧洲国家所有首都的名称,或者把早被遗忘的战役的日期牢记在心。我们关心的是孩子适应集体生活的能力。因此,我们强调四个‘D’演戏、舞蹈、辩论和约会。我们面临某些事实。你的可爱的洛莉不久就会加入一个同年龄学生的小组,在小组里,约会、赴约、约会服装、约会记事册、约会礼节,对于她就跟,比方说吧,业务、业务关系、业务成就对于你一样重要,或者就像(笑盈盈的)我的女学生们的幸福对于我一样重要。多萝西·亨伯德已经卷人了社会生活的整个体系;不管我们喜不喜欢,这个体系包括热狗摊、街角的杂货店、麦乳精饮料和可口可乐、电影、方形舞会、海滩铺毯会,甚至还有理发会!自然,在比尔兹利学校,其中有些活动我们并不赞成,而其他那些活动则被我们重新引向更富建设性的方向。不过我们确实竭力背对浓雾,直接面向阳光。说得简单一点,尽管我们采用某些教学方法,但我们所感兴趣的是交际而不是作文。那就是说,在对莎士比亚和其他的人物给予适度的尊敬以后,我们要我们的女学生跟周围的生气蓬勃的世界自由地交际,而不是一头扎进发霉的旧书堆里。也许我们还在探索,但我们是理智地在进行探索,就像妇科大夫摸索肿瘤一样。亨伯格博士,我们是用有机体和组织的词汇来思考的。我们已经清除了传统上摆在年轻姑娘们面前的那一大堆不相干的论题,从前,这些论题根本没有给她们为了安排自己的生活和——玩世不恭的人会添上一句——她们丈夫的生活所需要的常识、技能和态度留下一点儿地方。亨伯特先生,让我们这样说吧:一个星球的位置固然重要,但是,冰箱摆在厨房里的最实用的地点对于未来的家庭主妇也许更为重要。你说你指望孩子从学校所得到的一切就是完善的教育。可是我们所说的教育究竟是什么意思?从前,它主要是一种文字现象。我是说,你可以叫孩子把一部完备的百科全书都背出良他或是她记住了学校所能提供的全部知识,也许还多。亨默博士,你有没有认识到,对现代的青春前期的儿童来说,中世纪的日期还没有周末的约会更有价值(眨了眨眼)?——让我再说一遍几天前我听见比尔兹利学院的精神分析学家破例所说的那句双关语。我们不仅生活在思想的世界中,而且也生活在物质的世界中。没有经验的空话毫无意义。多萝西·亨默逊对希腊和东方以及那儿的妻妾和奴隶,究竟会有什么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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