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养狐狸的。就是说,他在围栏里,养殖银狐。秋冬时分,狐狸的皮毛是最好的,他把它们杀了,剥了皮,卖给哈德逊海湾公司,或者蒙特利尔皮毛交易商。这些公司送给我们的英雄挂历,厨房的门上一边挂了一个。寒冷的蓝色天空,黑色的松林,变幻莫测的北方河流,在这样的背景下,头顶羽毛的冒险家插上英格兰国旗,或者法兰西国旗,健壮的野蛮人弯着腰做搬运的苦力。
圣诞节前几个礼拜,爸爸晚饭以后都要在地下室工作。地下室的墙刷成白色,照明用的是工作台上一百瓦的灯泡。我和弟弟莱尔德坐在最高的台阶上,看着。爸爸把狐狸皮剥下来,把里面翻成外面,要是忽略沉甸甸的毛的骄人重量,那么仅仅是皮的话,看起来分外小,分外简陋,倒更像老鼠。光溜溜的身体都被放进一个大口袋,扔进垃圾堆。有一回,爸爸雇来的帮工,叫亨利·贝利的家伙,挥起口袋朝我扔过来,嘴里说着:“圣诞礼物!”我妈妈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实际上,她厌恶整个剥皮的过程——杀掉,剥皮,皮毛的预处理。她希望不要在家里做这种事儿,屋里会有味道。把反过来的狐狸皮铺在一块长长的木板上,爸爸开始小心翼翼地刮,清除血管上凝结的细小血纹,脂肪泡,血的气味,以及动物脂肪。狐狸身上强烈的原始味儿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里。我觉得这是一种令人镇定的季节性的味道,如同橘子和松针的清香。
亨利·贝利的支气管有毛病,他会不停地咳嗽,咳嗽,一直咳到瘦长的脸变得猩红,带着嘲弄的淡蓝色眼睛充满泪水。然后,他便去把炉子的盖子掀开,退后几步站好,喷出大团的浓痰来——嗖——直接扑进火焰中心。我们对这种表演赞不绝口,还会赞美他能随心所欲地让肚子咕咕叫,还有他的笑声充满了尖锐的哨音,以及潺潺的水声,把他胸腔内一切系统故障都囊括其中。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大半可能就是在取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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