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相逢
麦子被窃,阴风起了,乱局惊心
在伊力哈穆家的木栅栏门口,八十岁的巧帕汗嘤嘤哭泣。维吾尔族的风习就是这样:妇女们乃至男子们和久别的(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久)亲人相会的时候,总要尽情地痛哭一场。相逢的欢欣,别离的悲苦,对于未能够在一起度过的,从此逝去了的岁月的饱含着酸、甜、苦、辣各种味道的回忆与惋惜,还有对于真主的感恩——当然是真主的恩典才能使阔别的亲人能在有生之年获得重逢的好运……都表达在哭声里。也许,老人想起了自己惨死在旧社会的小女儿——伊力哈穆的母亲?也许,她想起伊力哈穆的不幸的童年和自己抚孤成人的艰辛?也许,这个性格坚强的老人,在分离的时刻她抑制住了自己的内心激动和一腔泪水,在分居两地的日子从不叫一声苦,而只是在重新与最亲近的亲人相见的时候才打开了情感的闸门?也许,她只是为伊力哈穆的平安健康归来,为自己如此高龄又一次与亲人相聚而高兴,高兴得喜泪横流?也许在过往的年代,生离死别乃是常事,不足为奇,也没有那么多眼泪为之流淌,倒是久别重逢是人生难遇的奇迹,令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哭声惊动了庭院。须发皆白的斯拉木老汉走过来了。正在打馕,满手都是白粉的伊塔汗老太婆也走过来了。面色红润的再娜甫在女儿吐尔逊贝薇的陪同下走过来了。她们都肃然注视着这古老而庄严的场面。伊塔汗用围裙擦着眼睛,再娜甫用手指抹着眼角。伊塔汗喃喃自语:“回来了,回来了,只要是平安,我们就能相见。”伊力哈穆的两眼含着热泪,在这个简单的欢迎“仪式”里,他也深深地被感动了,他感到了本民族的源远流长的热情而质朴的灵魂,他感到了故乡的族人父老的爱抚、期待和祝福。他的心与伊犁河的滔滔流水,与新疆杨的挺拔躯干,与历经沧桑的老一辈贫下中农,紧紧地,紧紧地联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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