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木河清凌凌地流淌在她面前。
从研究院到水文站,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路程,邓朝露走得并不累。正午的阳光照在天险岭下那年代久远的一院平房里时,邓朝露的步子迈过了吊桥。她听到一阵笛声,心里一阵喜,那是路伯伯吹出的。很快她的心又暗下来,因为那笛声是凄凄婉婉的《苏武牧羊》,一个人的流放与绝世爱情,从西汉飘来的华美的绝望。
一只狗从山下的小院里冲出,四只腿发着欢儿,嘴里汪汪叫,奔几步忽然停下,又掉转身冲院南边林子里的听山石前奔去。狗叫黄黄,是路伯伯忠实的伴,它是去叫路伯伯了。不大工夫,黄黄咬着路伯伯的裤腿,摇着小尾巴跑过来,冲邓朝露摇头摆尾。邓朝露一把抱起黄黄,又是亲昵又是欢喜,亲热了一阵才冲路波说:“路伯伯好。”
路波认出是露露,两只手兴奋得不知往哪放,上上下下瞅着邓朝露,瞅半天,声音发着颤儿说:“怎么又瘦了,你这丫头,老是不好好吃饭。”
邓朝露俏皮地一笑:“哪有瘦嘛,都成小胖猪了。”说着又在黄黄头上亲昵地贴了下脸。“黄黄,告诉姐姐,跟爸爸淘气没?”黄黄汪汪叫几声,看看路波,再看看邓朝露,羞涩地摇了摇头,把头钻在了邓朝露怀里。
“你咋来的,没车?”路波朝河的方向望去,顺河而下是一条路,那路一直延伸到山下,延伸到谷水城。可路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尘埃也没有,更看不到车辆的影子。
“走来的,昨天就出发了。”邓朝露说。
“不会吧?”路波讶异地望住邓朝露,又问,“昨晚住哪,山下?”
“毛藏城,天亮搭三码子,到红沟河下的。”邓朝露撒了个谎,没把山上住宿的事说给路波。路波跟山上的范院长有矛盾,昨晚范院长跟邓朝露说起过路波,是看完那些游走的灯火后,范院长说睡不着,最近老失眠,不如再坐会儿?外面风很大,吹得人站立不住。邓朝露也不想睡,跟范院长到了办公室,两人又拉开了话头。谈起路波,范院长无不忧心地说:“你路伯伯变了,一蹶不振,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路工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坏毛病,成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干些莫名其妙的事。”邓朝露正要惊讶,范院长又说:“也怪不得他,他这一生,遭遇的不公实在是太多了,没倒下就算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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