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见龙是一条直爽汉子,他从来不疑惑人家对他有什么机械之心。所以李芳园同叶树芬,彼此互换的一幕把戏,在他个人连影儿也不知道。不但他不知道,甚至与他同行的孙、马二君也都茫然。本党之中,只有文熊渭知道。因为他是一个主谋的人,并且他在广东会馆中,又当了窝主,始而窝藏叶树芬,继而把树芬换走了。他又窝藏李芳园,芳园住了两天,仍然回党部去。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单说叶树芬一人带着行李,上了新铭轮船,把船票给账房看了,由茶房把她领到包房间去,帮着把行李安顿好了。树芬对茶房说:“我一个人在这屋里,不呼唤你们,你们也不必来。早晚两餐我也不到饭厅里去,到了时候,你只给我送一份西餐来。该多少钱我给多少钱,却不要误了时刻。”茶房答应着去了。第二天见龙同孙、马两人到饭厅去吃饭,却看不见李芳园,心说这可怪啊,难道她不吃饭吗?随向马仲奇打听:“李先生怎么不来吃饭?”仲奇道:“您怎么忘了?李先生不是扶病来的吗?她自从上了船,便把包房的门关上,无论是谁,也不放进去。据她告知茶房,是为休息养病,不准无故地惊动她。大约再过两天也就好了。”见龙点点头。第二天仍然不见她出来,心里不觉有点疑惑。这是什么缘故呢?难道她睡觉还能睡三天三夜吗?自己又不好去叫她的门,因为她无论怎样大方,总是一个女人。况且她的脾气又不好,倘然被她发作几句,岂不是自讨无趣吗?继而一想,好在明天一早便到了烟台,验病的这一关她总脱不过去,到那时看她出来不出来。但是这也不好,倘然她病势真沉重了,到了验病时候,岂不要招出麻烦来?他想到这里,便毫不犹豫地跑到包房前边用手指轻轻地弹门。弹了很久,却不闻里面有人答应。他心里便有点着慌了,别是她的病势沉重吧?要再耽延时刻,将来更不好治了。他想到这里,便用很大的力量敲门,嘴里还喊着:“表妹表妹,起来吧,快到烟台了,别等验病的大夫到屋里去,大家面子全不好看。”见龙这一用力敲门,里面可不能再装没听见了,赌气把门环扭开。“呀”的一声,门是开放了。见龙自恃同她有姑表亲戚,便毫不畏避地一脚踏进去。两人一对眼光,全都愣了。此时叶树芬确乎有点惭愧的意思,不知张口说什么才好。田见龙是久走江湖的人,别看他事前不知道,及至到了临时真面揭开,他心中早已了然了。好在这种掉包的事,也无关什么大体。况且船已经走一天两夜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去换人。他见叶树芬低头不语,脸上一红一白的,仿佛很难为情。他只得首先开解道:“叶先生您来也很好,大半是因为芳园有病,实在不能上船,因此你才替她。其实当时对大家说明,岂不很好,何必瞒着呢?”见龙在这仓促之间,能给对方立一个台阶儿,使她自己下台,这种临时应变的本事,出自有阅历的老年人全不容易,何况是二十几岁的青年。由这上便可看出见龙实在是一位应变之才,并且驾驭同人的手段,也丝毫不露痕迹。叶树芬听他这样一说,自己立刻也有的张口了,面上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强笑,向见龙道:“副部长,你猜得别提多对了。本来是我有一点事,想要在亲戚家休息两天。偏偏芳园寻了我去,立逼着叫我替她来。我说哪有这样急促的,就是来也应当对大家说通了,何必这样鬼鬼祟祟的呢?她偏不答应,不但叫我替她,还得叫我替她保守秘密。必须等船开了三天之后,才许我同你见面。我既然答应了她,又不好失信,在这包房间里闷了我两天。错非你来,真要把我闷坏了。”见龙笑道:“您以后不要再闷了,少时早饭就在一处吃吧。”说罢点点头,回自己包房去了。一壁走一壁想着好笑,到底是妇人的见识,自以说得很好听,其实是欲盖弥彰。你要不为看女儿,想到北京去,芳园就是勉强你,你也未必肯来啊。孙、马两人见他回来,都赶过去问李先生的病可好了吗?见龙笑道:“哪里有李先生呢?变成叶先生了。”两人听了,茫然不解。见龙低声把方才的情形,对他们说了,他们也大笑起来。见龙至再嘱咐,千万不要借此为题打趣叶先生。她是一个妇人家,面皮很薄,倘然恼羞成怒,大家全不好意思的。两人答应着,当日早餐,树芬果然也踱进饭厅,孙、马两人恭恭敬敬地过来同她周旋。这个哑谜,直到这时才算完全揭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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