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别哥哥,把车开回停在县委车库里。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我忽然感到饥渴,于是又离开县委去城中的夜市吃东西。我当然是步行着去的。在火旺嘈杂的摊点上,我要了一碟炒粉和一瓶脾酒。我边喝着啤酒边等着炒粉送上来。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附近的桌子有两个人在数落或讨论杀人。这两人一胖一瘦,但都满脸通红。他们的面前摆着两瓶白酒,其中一瓶已经空了。消耗的酒已渗在他们的血液里,或反映在他们的脸上。杀人的话就从他们饮酒的嘴里吐出来,扣人心弦:“你说,我们柳县,谁最该杀?”胖子对瘦子说。
“杀父母的人,最该杀。”瘦子说,“前一阵子,我们县不是有个吸毒的混蛋,因为要不到钱买毒品就把父母给杀了。已经给抓起来了,这种人最该杀。”
“不对,”胖子说。“杀人的人,肯定要杀。但我是指还有一种人,他们虽然不杀人,但同样该杀。”
“哦,我懂了。”瘦子说。
“你说。”胖子说。
瘦子看了看周围小声说:“这不能说。”
“怕个卵!”胖子说,“你以为那些该杀的人,或他们的亲信,会到这种地摊来喝酒?!就算他们听到了又怎么样?我们只是说说而已。”
“那我想想。”瘦子说。
“还用想?”胖子说,“不用想,田正中!”
“不是吧?”瘦子不太同意。
“肯定!”胖子说,“你说他从当县长到当县委书记这些年,捞进腰包的钱到底有多少?少说有一百万以上!光是卖官这一项,至少有三五十万!我们县那些只会吃喝的官,你说有几人不是用钱垒了田正中之后当上的?你没听《卖官谣》是怎么说的?‘月朦胧鸟朦胧,田正中坐家中,等着刁人把钱送。两三千别起步,去了必吃闭门羹。一两万才算数,书记夫人露尊容。三四万有进步,给个闲官耀祖宗。五六万始重用,工商税务添硕鼠。七八万是心腹,公安法院耍威风。九十万成手足,执掌大权亚正中。准正中,亚正中,白天酒肉穿肠过,晚上钱财家中流。月上梢头人未了,白天老喊屁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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