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从曼坪县穿街而过。电冰箱已经争取到了,血放在里面。江曼手扶着冰箱的边角,扭脸儿向县城小街望去——仅仅距离战场几十公里,县城竟然如此繁荣。这真是一场特殊的战争啊!后方好像并不大在意,人们想的全是另一回事儿,想的是经济、开放、改革和生活。满街是个体商贩,卖成衣的,卖小锅米线和多味瓜子的,卖蜡染工艺品的……喊声此起彼伏。真不巧,电影院又涌出了人的潮水。司机急得骂娘也不顶事,救护车的喇叭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满街是人,人的海,人的潮,人的粥,一双双脚搅动着,杂沓,纷乱……
纷乱,杂沓……
七年前。对,是七年前,春节前三天。江曼随着旅客们杂沓的脚步,走出北京站口,再也没回北大荒。她把童川的行李也托运回来了,拖着一个行李,背着一个行李,用根绳斜在肩上背着松鼠笼子,一盆火似的奔家,迎接她的是什么呀!她家住的洋火杆胡同一个小院儿,已经付之一炬了!两间房烧掉了一间半,只剩一堆瓦砾。满院子横斜着烧焦的破门窗、旧房檩。遍地死灰焦土。露了天儿的屋里残壁乌黑。苍老的母亲正佝偻着腰拣拾破劈柴、半头砖。一边收拾破烂儿,嘴一边翕动着,不停地自说自听。老人仿佛被大火烤干了心血,脸起皱干涩,鬓边多了一绺刺眼的白发。江曼叫声“妈”,老人扬起混沌的眼,半天才琢磨过味儿来。
“噢,是小曼哪!”
“妈吔——这是怎么了?”
老人摇摇头,痴呆呆地立着。
“您倒是言语呀,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完了,一把火全完了。毁了他自个儿,也毁了这个家。……我就说——没事儿,江青他们那四个‘玩意儿’倒了,解放了,没事儿。不成,他不听,他就是不信。他两天明白三天糊涂,犯了疯病儿,东拣点废报纸,西拣点旧书本,沤火呀,你不让他往炉子里沤,他就划洋火也要烧那破纸。我就说,你烧吧烧吧,把黑材料烧了就没事儿了,就不挨抓不挨打了,别搁在心里是块病……不能强拗着那老头子呀,拦他他就敢捂着通红的炉盖,手烧得滋滋冒油也不撒开……我就说早晚有一天把房子沤着了完事。整天提心吊胆看着老头子,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可不嘛,完了,烧了,一把火,房子没了就没了,人也烧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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