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下午五点,天已全黑。
“一候蚯蚓结;二候麋角解;三候水泉动。”
崔善念出这节气的古话,小时候爸爸教给她的,相隔多年还未忘记。
小县城的火车站隔壁,有条冒着热气的小吃街,布满狗肉煲与老妈兔头。她独自走进一家小饭店,挑选靠窗的雅间,点了盆羊肉火锅,一来是希望自己别再那么瘦,二来是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吧。
TO:崔善
隔着厚厚的霜,她看到窗外的雪刚好停了,便打开流花河畔拿来的小本子。
第一页,有些僵硬的X的笔迹——
8月1日。
我的记忆还能保持多久?
医生说,大约四个月,120天——只是大概的时间,最好准时吃药,在这过程中,我会逐渐地遗忘,忘记过去,忘记所有人,乃至自己。
最后,就是死亡。
回家以后,我走到窗边,看着对面的巴比伦塔顶,那栋烧焦的尸体般的烂尾楼,似乎也像阿兹海默氏症的病人,不过在等待死亡罢了。
爬出窗外,看着三十层楼下的街道,车流飞驰的南北高架,跳下去是直接摔成肉饼,还是被撞得粉身碎骨?但愿不要掉到汽车上面,这样会给挡风玻璃或车顶砸出个大洞,引发危险的连环车祸。最好是不影响他人的空地,譬如广告牌之类的,尸体半挂在上面,很拉风的样子吧。
接近四十度的太阳底下,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留给了巴比伦塔顶的空中花园。
于是,我看到了她。
谁能想象?当我站上窗台准备谋杀自己,突然看见对面烂尾楼顶,竟还藏着一个女人。
盛夏的午后,我从窗台上跳下来,不是坠下三十层楼,而是回到屋里,把望远镜对准巴比伦塔顶——也只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视线才能越过楼顶的围墙,落到长满石榴树的花园里,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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