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期的特权生活对日本人的各种影响,并不会导致他们认为童年后期以“耻感”为道德基础的各种约束是在剥夺特权。日本人常常攻击基督教的自我牺牲概念,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也说这是“自觉自愿”地为“尽忠”、“尽孝”或为“情义”而死,并不认为属于自我牺牲的范畴。他们说,这样自愿死去正是达到了他的目标。否则就是“犬死”。“dog’s death”在英语中,是指穷困潦倒而死,而日本人是指没有价值的死。一些不甚极端的行为,在英语中也称作“self-sacrific-ing”,自我牺牲,日语中则属于“自重”范畴。
“自重”常常意味着克制,克制与自重具有同等价值,克制才能胜任大事。美国人强调,自由是实现目标的必要条件,日本人则认为仅此是不够的。克制才能使自我更有价值,这种观念是他们道德戒律的主要信条,否则,他们怎能控制那种充满冲动的危险的自我?这些冲动是有可能爆发出来破坏正常生活的。正如一位日本人所说:经年累月,漆坯上的漆层涂得越厚,做出来的漆器就越贵重。一个民族也同样如此……人们讲到俄罗斯人时说:“剥开俄罗斯人的外表,出现的是鞑靼人”;对于日本人,人们也可以说,“剥掉日本人的外皮,除掉它的漆层,露出来的是海盗。”但请不要忘记:日本的漆是珍品,是制作工艺品的材料。它不是掩盖瑕疵的涂料,没有丝毫杂质,至少与坯质同样精美。
使西方人感到诧异的日本男子行为的矛盾性,是由日本儿童教育的不连贯性造成的。他们深深地记得有这样一个时期,那时他们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就是神,可以纵情放肆,甚至可以姿意攻击别人,似乎一切欲望都能得到满足,这种记忆虽然几经涂饰,仍然留存在意识深处。这种根深蒂固的二元性,使他们长大成人后,既可以沉溺于罗曼蒂克的恋爱,也可以绝对顺从家庭安排的婚姻;既可以沉迷于享乐和安逸,也可以不计一切承受极端的义务;谨慎的教育使他们往往举动怯懦,但他们又可以勇敢得近于鲁莽;在等级制下他们可以极为驯服,但也不会轻易接受上级的驾驭;他们非常殷勤有礼,却又傲慢不逊;他们可以接受军队盲从的训练,却又顽固不易驯服;他们是坚定的保守主义者,却又很容易被新的方式所吸引。他们曾经学习中国习俗,继而又吸取西方的学说,这就是他们矛盾性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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