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文人,每有自以为是的毛病。喜欢改别人的作品,就是这个毛病的表现之一。改作亦偶有胜于原作的,但“点金成铁”更多。在对联文学中,最著名的“点金成铁”的例子,当推阮元的改孙髯翁的云南大观楼长联。
阮元的改作,也不妨录出一看: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凭栏向远,喜茫茫波浪无边。看东骧金马,西翥碧鸡,北倚盘龙,南驯宝象。高人韵士,惜抛流水光阴。趁蟹屿螺洲,衬收起苍崖翠壁,更苹天苇地,早收回薄雾残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鸥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爨长蒙酋,费尽移山气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尽暮雨朝云,便藓碣苔碑,都付与荒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鸿雁,一片沧桑。
阮改孙联之后,曾引起滇人普遍不满,甚至被人骂为“不通”(见上述打油诗)。其实通是通的,但一改之后,原作的神韵尽失了。因此原来谈论这两副对联的人,绝大多数都认为改作远逊原作(只有一个梁章巨例外,下篇再谈)。
限于篇幅,不可能把诸家评论并录。这里只想举两个例子,比较改作和原作的优劣。
一、原作“披襟岸帻”改为“凭栏向远”。“披襟岸帻”是“解开衣襟,推高头巾”的意思,承接前句“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不但显出眼界的开阔,也显出了作者的逸兴遄飞。情与景互相结合,改为“凭栏向远”,只是一句平凡的套语。
二、同样的道理,把“喜茫茫空阔无边”的“空阔”二字改为“波浪”,也是失了原作的气势,而且也不符合实景。滇池并非长江黄河,它的波浪是不大的,更说不上“无边”,但从大观楼俯视,一望无际,却的确是“空阔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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