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观于南郡之战,而叹兵家胜负之不可知也。曹操于赤壁大败之后,而遗计于曹仁,遂使周郎于赤壁大胜之后,而中箭于南郡。以八十三万之众不能胜瑜,而一曹仁足以胜之;以江口、乌林之兵未尝失利,而一南郡则失之:斯已奇矣。更可异者,由前而观,则黄盖之中箭,为大胜中之小挫;周瑜之中箭,又为大胜后之小挫。由后而观,则曹操之算周瑜,为大挫后之小胜;曹仁之失南郡,又为小胜后之大挫。夫事之难料至于如此,用兵者其何得以败而沮、胜而骄乎?
读前回而见孙、刘之合,读此回而见孙、刘之离。盖同患则相恤,同利则相争,凡人之情,大抵然矣。当曹操之来,气吞吴会;赤壁之战,吴非为刘,实以自为耳。迨乎曹操已破,北军已还,而荆州九郡,刘备欲之,孙权又欲之;孔明欲为玄德取之,周郎、鲁肃又欲为孙权取之。于是乃以破曹而德色于刘,因以索谢而取偿于荆,遂致孙与刘终不得为好相识,良可叹也。
荆州之地,孔明让吴先攻,而玄德患之;周瑜许刘后取,而鲁肃又患之。盖玄德之不欲夺刘表,不欲夺刘琮,与鲁肃之不欲杀玄德、不欲杀孔明,同一仁人之心;而其不欲以荆州让人,则皆忠厚人乖觉,极乖觉处正是极忠厚处;老实人使心,极使心处正是极老实处。
吕布在濮阳开城赚曹操,曹仁在南郡亦开城赚周瑜。同一赚也,一刖赚使入城而烧之,一则赚使入城而射之;一则使人诈降而赚之,一则以诈走而赚之:斯则其不同者矣。乃吕布使人诈降,其后乃至于真降;曹仁诈走,其后乃至于真走:是不同中又有相同处。真妙事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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