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火攻破魏之周郎,后复有火攻破蜀之陆逊。同一火也,而陆逊之事,难于周郎。周郎受命于吴师方锐之时;陆逊受命于吴师屡挫之后,一难也。周郎则有同心拒敌之刘备;陆逊则有乘间窥我之曹丕,二难也。周郎则孔明助之,庞统助之,黄盖、阚泽、甘宁又助之;陆逊则张昭疑之,顾雍、步骘疑之,韩当、周泰又疑之,三难也。故曰:陆逊之事难于周郎也。然言其易,则亦有较前而独易者。瑜之火在冬月,逊之火在夏天。冬月风逆,必待借风而后烧;夏天风顺,不必待借风而后烧,则烧之易。瑜之火在水上,逊之火在林间。水寨隔绝,必使人诈降而后可烧;旱路通达,不必使人诈降而后可烧,则烧之易。又曹操之船不自连锁,玄德之营先自连属。不自连者,必使人赚之使连而后可烧;先自连者,不必使人赚之使连而后可烧,则烧之易。有此三易,以济三难,故逊之成功与周郎等尔。
兵有挫敌人之锐者,将有大战,先有小战以挫之;将有大战而胜,先有小战而胜以挫之是也。此法周郎用焉。兵有骄敌人之志者,将有大出,先有不出以骄之;将有大出而胜,先有小出而不胜以骄之是也。此法陆逊用焉。当敌人初来之时,宜避其锐,而反挫其锐,则周郎用法之奇;当敌人屡胜之后,宜破其骄,而反益其骄,则陆逊用法之变。
关公之失,只因不听孔明“东和孙权”一语耳。先主之败,与关公岂有异哉?不但此也,诸葛瑾两次说关公,一次说玄德,亦止此一语之意也。可见子瑜之才虽不及孔明,而其识见大略相同,真不愧难兄难弟。
曹操赤壁之兵,骄兵也;先主猇亭之兵,愤兵也。骄亦败,愤亦必。况以陆逊为年少书生而心轻之,则愤而益之以骄矣。制胜之道,在小其心而平其气。善乎先师之言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小其心故能惧,平其气故能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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