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感是上帝的礼物,但不同的文化,对这礼物的珍惜也不同。谢天谢地,古代中国人的幽默感发育得还好,有《庄子》说盗跖、优旃谏漆城那样的文字为证。不过,读古典著作,我们微笑或大笑,几乎全都是因为事情的有趣,而叙述的文字本身,可称幽默的,少之又少。
三国时魏人邯郸淳的《笑林》,是我国第一本笑话书。这本书后来亡轶了,我们见到的是后人的辑本。从中选一则为例:
“鲁有执长竿入城门者,初竖执之,不可入,横执之,亦不可入,计无所出。俄有老父至,曰:‘吾非圣人,但见事多矣。何不以锯中截而入。’遂依而截之。”
事情是可笑的,但这文字本身,并无什么趣味。一个好笑话,你讲也可笑,我讲也可笑,可笑的是故事本身,而非你我的讲述。《三国志》里有个情节,是孙权用驴的长脸来开诸葛恪的玩笑,也是这种情况。孙、诸葛都是擅长调笑的聪明人,而传者只是直记其事,谈不上什么风味。
同样说驴,南朝的袁淑,写过一篇《驴山公九锡文》,就有趣多了:
“若乃三军陆迈,粮运艰难,谋臣停算,武夫吟叹。尔乃长鸣上党,慷慨应官,崎岖千里,荷囊致餐,用捷大勋,历世不刊……”
这是滑稽的文字,但不知你是否同意,读起来,总觉得差一点味道。差在哪里呢?幽默是极难定义的体验,不过我们知道,它的要素之一,是智力从容地活动。作为书面语的古汉语到三国时间,离口语已远,可用而又活泼的语素太少,在简省的体格中,想从容调剂,大是为难。不妨比较一下另一篇说驴的文字,在敦煌发现的《祭驴文》。驴主人叮嘱与世长辞的驴子,万一来世还做驴,不要托生到不懂事的人家,不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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