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灵魂里,有一个华丽而苍凉的天下。
《世说新语》讲述过一个故事,当时偏安东南的晋元帝问他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晋明帝:日远还是长安远?
坐在他膝头的明帝伶俐地回答:日远,因为有人从长安来,却从未听说有人从日边来。
晋元帝听后非常惊讶。在第二天的宴会上,他当着群臣的面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不曾想,这一次孩子告诉他:日近。
父亲诧异地问:你的回答怎么与昨日不同?
明帝笑着说:“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一个不发生在长安的故事,使我第一次听说了长安。从此,我把长安和天上的太阳联系在一起。“东望望长安,正值日初出”。印象中,不管是日近长安远还是日远长安近,长安从来都是和骄阳,而非明月共存于一个语境之中。灿烂阳光,可以将一切的虚构化为真实。在长安阳光的照耀下,想象、理想和信念一类抽象的东西,刹那间变为“双阙烟云遥霭霭,五衢车马乱纷纷”的视图、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诗人和侠客,转变为真实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提到盛世、提到开放,提到一切美好和盛大的场景、时刻,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座长安城,想起岑参的《忆长安曲》:“长安何处在,只在马蹄下。”架上山河,笔底云烟,没有“的的”的马蹄,我的书卷和想象,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前直子午谷,后枕龙首原,左临浐灞,右抵沣水,东西一十八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一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
西汉丞相萧何以九条大街为经纬,在龙首原北边铺开了壮丽的汉长安。城南如南斗,城北如北斗,世称“斗城”。几百年后,星斗般灿烂的汉长安只留下“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可当年模仿天体的想象力依然还在。大师宇文恺选择龙首原之南,来营造一座属于苍穹的城。他瞻星揆日、卜食相土,还参考了宏伟的洛阳和邺都南城,最大限度地发挥想像力。次年三月,春暖花开,隋文帝带着臣民,迁入新长安(当时称大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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