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张苞弥留于病榻之上时,准会想起我带他去偷瓜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张苞本不叫“张苞”,而叫“张包”,张飞的张,包子的包。他平生最爱吃个包,举凡菜包、肉包、汤包、煎包、寿包,无不喜欢。大包大揽,无包不欢,永不腻烦。
俗话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张包这厮,是水泥做的。水泥能拿来干啥?倒混凝土!张包就这德行,又混又土。
说他混,打小就是个野孩子。三叔长年征战在外,没人管得了他,他自个摸爬滚打,撵狗打鸟、放鹰逐兔,山窝里钻,河沟里趟,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也造就了一身野性。勇猛、骠悍、莽撞,大个头往那一矗,像黑塔似的,谁瞅着都有三分心悸。
说他土,跟他妹妹张莺莺彷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完全没有可比性。夏侯阿姨深通“男孩穷着养,女儿富着养”的妙理,对张莺莺精耕细作,吃喝装扮无不精益求精。对张包却是粗放式经营,任其衣服土得掉渣、任其头发风中凌乱、任其又黑又臭好似逃荒。也许只有这样磨砺,乱世的男儿才能在乱世生存。
还有一条,张包是个直线条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拐弯抹角,肚子里没有弯弯肠。不少人被他快言快语顶撞过,当面不说话,背后难免指指点点,讥笑他是草包,应该在土包子头上再加顶草帽,叫“张苞”更好。这个名字渐传渐开,竟而成了定论。
总结起来,张苞在那些眼光浅的人心里,就是“力拔山河不赖,吃喝玩乐没菜,只有脑瓜没脑袋。”因此,大人们瞧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这眼神我是如此熟悉,因为他们也用同样的目光“怜悯”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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