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无所事事即使有点事也会很快办完的狭小牢房里,我总是清晰地看着时间张大手臂走过来。
此后便没什么人来找我。我端着脚镣、手铐,像熊一样长时间待在牢房。有时坐久了,就觉得自己粘在阴凉的地上,成为建筑物的一部分。以前听说囚犯可以和一只蚂蚁玩一下午,最终能分辨出公母,但这里什么虫儿也没有。因此我总是将手放在裤裆,大约可以了,便抽送。精液流到手上,有鱼市的腥气。我将它们擦在脚板上,无尽灰凉。我知道这么做不是为了收获什么快乐,而仅仅只是无事可干。
我向看守索要魔方,被拒绝。我说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说:“我要是给你了,那关你还有什么意义?”他拉上小铁窗,我便猛敲它:“玩魔方跟关我有什么关系?”他没理我。等到下次送餐时我又重复这个问题,他说:“玩魔方就是你想要的生活,给了你,我们怎么惩罚你?”我想想也是。
此时让我耿耿于怀的倒不是窗外自由的天空,而是在青山被捕的时刻。那时我完全可以推倒刑警,夺路狂奔,捡起石头或菜刀伤害行人,如此便可被当场击毙。而现在我却不得不独自面对庞大的时间。人世间所有的事情,行路、劳动、战争、求欢,都是阻挡肉身与时间直接接触的屏障,但在我这里,在这间无所事事即使有点事也会很快办完的狭小牢房里,我总是清晰地看着时间张大手臂走过来。它孔武有力、无懈可击、无所不在,没有任何肉身都会有的情感;它既不会听你的求饶,也不看你的哀伤,它就像是不停砸下的泥石、不停涌来的浪潮,塞满整个房间,淹没你、凌迟你;它淹没你让你感到全身被重量重压时它是囫囵的,它凌迟你,让你感到每寸肌肤被刀锋掠过,它是凌厉的。它让你无法抵抗,让你极缓慢地死亡。一想到这里,我又想起爸爸,便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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