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我都在小桌子旁边坐着,打开栅栏后的木门,支起耳朵,倾听黑夜中远远的虫鸣。
我住的单人牢房左邻是转角,右舍是一连排的四人囚室,二者之间相隔着至少十米的实心墙,任我把耳朵嵌在墙上贴得多么实,都听不到那边的人说黄色笑话。但如果大家某晚的娱乐节目是互捅牙刷,我还是能将就听完整场鬼哭狼嚎的直播。
我就这么一直坐着。九点半监狱熄灯,只剩下走廊里的照明灯。今天的灯颜色很奇怪,不是平常的橘黄色,而是有点发蓝,有事没事还暗一下,好像电压不稳。
那个闪烁的蓝光看得我心烦意乱,几次跑到床上去躺着,想要干脆一觉睡到天亮,哪怕睡死了都比这么心乱如麻好。
但没用,怎么都睡不着,连眼睛都没法合上,不由自主就要去看走廊上的灯,好像那是一个秘密发报机,哒哒,哒哒哒,是有什么信息在传递?
时针悄悄滑过午夜,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跟报信似的,一声发自肺腑的绵长的惨叫声从某个牢房中爆发出来,响彻整个WittyWolf。
这一声之后,恐怖大合唱的序幕就拉开了,从各个方向的牢房里传来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狂叫,声音中充满绝望的痛苦。越来越多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此起彼伏,愈演愈烈,我听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在喊,只觉得周围忽然变成地狱,堕落的众生都浸在滚烫的钢水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乌有。我从来没有学习过关于地狱的任何知识,但那一幕景象却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连脸上挣扎扭曲的表情都栩栩如生。
我急忙晃了几下脑袋驱赶自己的幻想。外面的惨叫声开始变得多元起来,短促的尖叫,像是被攻击到濒死的幼兽;狂暴的嘶吼交替,像是生死拳台上的搏击手正在舍命对抗;带着呜咽和抽搐的连续哀鸣,像是急于突出重围却又无处可去的绝望的流亡者。然后,我听到了剧烈的撼动铁栏杆的响动,有人在用桌腿敲击,有人在用大块的东西撞——也许就是头颅本身,有的人在拼命地踢,最多的是双臂拼命地摇动,似乎寄希望于奇迹出现,那些手臂粗的铁栏猛然间会如奶油一般融化,让他们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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