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叔一到兽医站门口,支起车子,满脸红锈,好似生铁,围着牛转了一圈,然后声色俱厉地说:“好啊!老杜,让你们给牛来治病,你们倒好,把它给治死了!”
杜大爷哭丧着脸说:“队长,自从这牛阉了,我和罗汉受的就不是人罪,它要死,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说:“我们四天四夜没睡觉了。”
麻叔说:“你给我闭嘴!你再敢插嘴看我敢不敢用大耳刮子扇你!”
麻叔问杜大爷:“兽医站的人怎么个说法?”
杜大爷道:“直到现在还没看到兽医站一个人影子呢!”
“你们是死人吗?”麻叔道:“为什么不喊他们?”
杜大爷说:“我们把大铁门都快破烂了!你要不信问罗汉。”
我紧紧地闭着嘴,生怕话从嘴里冒出来。
麻叔卷好一支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烟纸,华出舌头上的烟末,顺便骂了一句:“狗日的!”
杜大爷说:“队长,要杀要砍随你,但是你不能骂我,我转眼就是奔70岁的人了。”
麻叔道:“我骂你了吗?真是的,我骂牛!”
杜大爷说:“你骂牛可以,但你不能骂我。”
麻叔看看杜大爷,将手里那根卷好的烟扔过去。
杜大爷慌忙接住,自己掏出火机点燃。他蹲下抽烟,身体缩得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
这时广播停了,雾基本散尽,太阳也升起来了。太阳一出头,我们眼前顿时明亮了。公社驻地的繁华景象展现在我们面前。兽医站对面,隔着一条石条铺成的街道就是公社革委的大院子。大门口的两个砖垛子上,挂着两个长条的大牌子,都是白底红字,一个是革命委员会的,一个是公社党委的。迎着大门是一堵长方形的墙,墙上画着一轮红日,一片绿浪,还有一艘白色的大船,船头翘得很高。红日的旁边,写着一行歪三扭四的大字:大海航行靠舵手。公杜大门左边,是供销社,右边是饭店。饭店右边是粮管所;供销社左边是邮局。我们背后是兽医站;兽医站左边是屠宰组;兽医站右边是武装部。全公社的党政机关、商业部门都在这一团团,我们的牛几乎就躺在公社的正中心。我感到那些机关的大门口一个个都阴森森的,好像要把我们吞了,这种感觉很强烈,但麻叔已经不许我说话,我只能把我的感觉藏在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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