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颂歌透过带有醉意的大声谈话和铁轮子的卡哒卡哒声传过来,有些刺耳。巴穆。柯比不喜欢俱乐部的专车,圣诞颂歌又叫他听了难受,可是他需要喝酒。在这雪夜,这列快车一路怒吼着奔向华盛顿,车上的乘客再也没有比他更阴云满脸的了。
罗达。亨利大概会到联邦车站来接他。他感到一个饥饿者的高兴,可是又对他这种饥馋感到羞愧。她是有夫之妇,她丈夫是个正在和日本作战的战列舰舰长。他跌进了情网以后,为了不能一错再错,曾经求她和他做个长久夫妻。她起初也动了心,但是后来却缩回去了。经过了这番波折,再去偷情,那就不太光彩了——他现在就是这样想着,情绪很低。柯比博士并没有宗教上的禁忌或是道德上的顾虑;他是个严格的、正派的无神论者,是个老派的鳏夫。这种不自然的、不可告人的私情,也算是聊慰无妻之苦吧,但未免太糟糕了。他不得不有所节制,免得引起流言蜚语,可是他又有荣誉感,觉得自己象一个有妇之夫似的受到约束。现在他在旅途中,再不理睬那些富于引诱力的女秘书和女接待员——她们有时候把眼光投向这个个儿高大、脸儿削瘦、难看的,一头浓密花白头发的男人。他经常跟罗达通电话。帕格从珍珠港发来了海底电报:“身体甚健,战斗刚开始。”罗达在电话中把电报读给柯比听,使他既高兴又感到惭愧。他给帕格戴上了绿帽子,但是又喜欢、钦佩这个男人。干出这种事来,真糟糕透了。
不过柯比博士心事重重的根源却是战争。从国际公法上讲,美国已是一个交战国,但是他旅行所到之处,只见这个国家由于轻浮、优柔寡断、缺乏领导而陷于瘫痪无力——尤其是由于一个节日来到了:圣诞节,圣诞节,圣诞节!这一阵闹哄哄的抢购呀,销售呀,挂灯结彩呀,大吃大喝呀,伴随着平。克劳斯贝那条甜嗓于没完没了的低声吟唱,你就是不想听,要躲避也躲避不了。年年冬至节照例都要来这一番热闹,假惺惺地算是庆祝耶稣圣诞;年年仲冬,全国上下照例都要狂欢一番,好象世上并不存在希特勒这个人,好象珍珠港还没有人来碰过,好象威克岛并不危在旦夕。在幸福牌香烟广告上,只见一个乐呵呵的红脸盘圣诞老公公,戴着一顶马口铁军帽,还是很有样子地歪戴着的,这形象叫人看了难过,但那就是全国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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