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团河农场的日历牌中,没有比这一段日子,更具有英雄主义色彩了。
在凤河边上浪漫了不久,我们便开始了一项名叫“人工湖工程”的艰辛劳动。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
那里远离团河宫,而在总场场部的一侧。死了诗情的风景线,同类们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开挖人工湖动员会上的报告很简单:团河是个经常接待外国人参观的模范监狱(南区皆为犯人),为美化环境之需,要开挖一个开阔的人工湖,把挖湖的土,堆成一座山——有山有水,将为农场增光增色。当然,这里边更深一层的含义,是让右派们在艰苦的劳动中脱胎换骨。中队长高元松是个讲话简短的人,没有虚词废话。
在我的记忆中,这项工程是在我担任第四小队队长之后的一、两天内开始的。由于我们要到离开三畲庄很远的地方去挖冻土,因而每天要带上锹镐等许多工具,列队前往工地。也正因为路远,中午不能回来吃饭,伙房要把饭菜送往工地——在露大的冬日荒原上吃午餐,十分艰苦。此外,同类们需要把一筐筐挖出的稀泥,运往几十米之外的地方堆积成山,这之间的距离,足以使懦夫怯步。
在80年代的一年夏天,日本女作家山崎丰子,来我家做客时,曾敏感地看见我的双肩失平。我向她简单他讲述了当年挖人工湖时的状况,我常用左肩,所以左肩比右肩高出来一块肉疙瘩。山崎丰于是个直性子的老太太,她用手扒开我的衣领,站在我的面前,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之间,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我则没有任何感伤之情,因为若论肩上的磨难与负重,我可能还比不上一个黄土高原上的挑夫——我想,她的眼泪不是为我一个人而流,是为中国一代受难的知识分子而流淌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留下双肩失衡症的不止我一个人——我们像是一匹匹苦驼,只知道拼命地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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