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日加丧日。结婚加出殡。阴阳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披红挂彩,一会儿麻衣孝带;一会儿鞭炮声声震天,一会儿满地飘飞着阴间纸钱。
胡栓是个孝子。在老爹弥留期间,他托人买来东北长白人参,云贵一带的白木耳,竭尽全力想延续老爹的生命。那知体虚到极至的老爹,经不起大补,反而加速了老爹驾返瑶池的日期。
老爹临闭眼之前,“开创江山元老”的心态毕露,他虽不会说话了,还用手指在空中乱指划什么。胡栓不懂其意,用铁簸箕收起烧烬的煤灰,老爹颤颤嗦嗦的手指,在白灰中蠕动了好一阵子,才歪歪斜斜地写出个“古”字;胡栓琢磨半天,琢磨不出门道,老爹紫青的手指又抖了好一阵子,又画出一个“月”字来。“古” “月”成胡,胡栓这才了解老爹的心思,在冥目之前,他对胡家江山的未来表示担忧,他对着老爹那双招风耳朵,尽量说些使他放心的话,老爹眼神依然滴露出惶惶之光,半僵半软的巴掌向上伸着,仿佛向他讨要什么东西似的。胡栓猜想老爹既然写出“胡”字,可能是要看一眼阴阳谷大队的橡皮图章,便叫人从大队部把戳子拿来,放在老爹掌心。老爹眼神果然安静了些,但手指仍在微微颤动,老人家在临走之前,似还要看一件什么东西,胡性的扁脸媳妇,猜测老爹要看存款折,便打开箱子上的铜锁,把折子交到老爹掌心。老爹晃晃瘦得像干丝瓜一样的脑瓜,折子顺他掌心滑落下来,胡栓揣摸老爹可能是在归西前,想起了后半辈子打光棍那几年,串山走岭讨饭时怀里抱着的那半个破瓢,便从粮缸里拿出来交在老爹掌心。像开密码锁一样,好像对上了老爹心事,他散淡的目光盯住这只手掌中的瓢,又看看另只手里的橡皮印章,肃立在老爹身前的胡家后代,一下都对老爹的心思一目了然了:这是老爹在闭气前,对胡家子孙进行阶级斗争中的印把子的教育。老爹合上双眼了,双手僵直地苦同鹰爪般地抓住那个破瓢和印章,胡氏家族哭嚎过升了天的老爹以后,才把那破瓢和图章从他手指中掰出来。
Loading...
未加载完,尝试【刷新】or【关闭小说模式】or【关闭广告屏蔽】。
尝试更换【Firefox浏览器】or【Chrome谷歌浏览器】打开多多收藏!
移动流量偶尔打不开,可以切换电信、联通、Wifi。
收藏网址:www.dd123.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