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捕捉柯希莫是由我姐姐巴蒂斯塔出的主意,她的独出心裁,像她平素行事一样,自然是不同任何人商量,偷偷摸摸地出笼了。她半夜里走出家门,带着一只盛满粘鸟胶的锅子和一张木梯,把一棵角豆树从梢顶到根座刷上胶。那是柯希莫匀惯于每日早晨栖身之上的一棵树。
早上,被粘住的红额金翅鸟扑打着翅膀,鹪鹩一个个被裹粘在胶糊里不能动弹,粘在胶上的有夜里飞出的蝴蝶,风吹落的树叶,一只松鼠尾巴,还有一片从柯希莫的燕尾服上撕下来的下摆。不知道他真是坐到一棵枝上,然后设法脱身了,还是相反——更可能是,因为我见他早就不穿燕尾服了——那块衣服碎片是他为了捉弄我们故意放上去的,反正那棵树一直脏兮兮地沾满胶,后来就枯死了。
我们开始相信柯希莫不会回来了,我们的父亲也这么想。自从我哥哥沿着树木在整个翁布罗萨的地面上跳来跳去之后,男爵就不敢四处走动,以免被人看见,因为他担心公爵的尊严受到的损害。他变得日益憔悴,面颊瘪陷,我不知道,我们父亲的焦虑程度如何,他为王朝延续的担忧程度如何,而现在这两者已经合为一体。因为柯希莫是他的长子,爵位继承人,如果说让一位男爵像一只鹧鹄似的在树上蹦跳不好的话,那么让他来当公爵就更糟糕,虽然他还只是个孩童。对于有争议的爵位问题,在继承人的这种行为表现中当然找不到支持性意见。
人们认为担忧是多余的,因为翁布罗萨的平民百姓把我们父亲的幻想当做笑话看待,而在这附近有别墅的贵族绅士则认为他精神不正常;在适意的地方修建别墅居住的习惯已经在贵族中蔚然成风,他们很少住在领地的城堡之中了。这表明他们更喜欢像普通的市民一样生活,不愿意忍受闭门幽居的冷清沉闷。翁布多萨的好处恰恰在于它是属于大家而不属于某一个人。翁达利瓦侯爵府对它享有某些权利,几乎全部是土地的领主,但是它早已是热那亚共和国之下的一个纳税自由市镇;我们可以宁静地在我们从祖上继承下来的那些土地和一些我们过去从市政府没花几文钱就买到的土地上安居乐业,因为市政府曾一度负债累累,还希求什么呢?在那周围存在着一个小小的贵族社交圈子,他们有别墅、花园和延伸到海边的果园,大家互相拜访、打猎,生活费用低廉,都过得很快活。他们享有在朝廷供职的人的一些利益而无须操劳费力,他们的花销由庇护他们的皇室支付,却不必服从某个首都、某种政治。我们的父亲却没有品味出这些好处,他觉得自己是个被废黜的君主,他同邻近的贵族们终于断绝了一切关系(我们的母亲是异国人,可以说她与他们一向不来往)。这样也自有好处,因为没人登门拜访,我们节省了许多花销,并掩饰住了财政上的窘迫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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