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打了几个大呵欠,望望山腰,稀少的几盏路灯在那一片黑漆中特别亮。她说回去睡觉吧。
怎么这就完了?我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哪来的梅毒?
那还不明白,大姐说,袍哥头从来没有戒过嫖妓,他传染给母亲,母亲传染给父亲。
我说,这中间隔了好多年啊,什么时候发现的呢?父亲结婚前就知道吗?难道爸爸的眼睛不是开夜航累坏的?
“早治好了。哎呀你真烦!”大姐嚷道。
她也许并非不愿意说个仔细,而是认为不值得,还对此有股不轻的怨恨。这是完完全全的中国贫穷市民生活,绝对无法浪漫化的怪物。我们这一带肮脏潮湿长着苔藓的墙上,“包治性病,药到病除”招贴处处可见:
尖锐湿疣 龟头烂痛
滴虫阴痒 菜花肉芽
尿口红肿 阴道流脓
这类广告的读法我始终弄不清楚,上下左右前后怎么念,都是一堆乱糟糟的恐怖符号,老在指向最令人恐怖和羞耻的一些东西,在阳光最亮、即使社会最革命化、号称全世界唯一无性病之国时,这些广告也没有完全消失,80年代初又是贴得满街满巷。我从来不敢看个明白,也从不知道谁在医治,谁在求医。大姐一打住,我也被自己吓得没有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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